小镇青年的山寨爱恨

爱便宜与重品牌，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小镇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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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 王诗琪  编辑 | 杜博奇 [转载出处：www.11jj.com]

伴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物流等基建网络深入毛细血管，小镇青年的消费需求在线上喷涌而出，也为这两年的互联网带来最大一匹黑马——拼多多。

8月底，拼多多发布上市后首个财报，2018年第二季度实现营收27.09亿元，约为去年同期的25倍；净亏损约64.94亿，与去年同期的1.09亿亏损相比翻到了近60倍；过去12个月活跃买家3.436 亿人，超过京东的3.138亿。

作为“3亿人都在拼的购物APP”，拼多多究竟为小镇青年带来了什么？更便宜的消费、更新奇的体验，还是无可抵挡的山寨？

不久前，我刚好去了一趟杭州市桐庐县富春江镇，这里距离杭州市区，拼多多创始人黄铮成长的地方，只有90多公里。

富春江镇着实不差钱，镇上有2家上市企业、2家新三板企业。桐庐又是“中国民营快递之乡”，“四通一达”带领着青壮年外出淘金，赚得盆满钵满。2017年，富春江镇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达到26739元，约为全国平均水平的2倍。

但这个富庶的小镇，也躲不过山寨产品。

“占便宜的感觉”是什么？

富春江畔的慢生活体验区，几乎家家户户都做民宿，暑期是旅游旺季。慢生活体验区内没什么购物中心，吃穿用度大多靠网购。

民宿老板娘何美约莫30岁出头，是拼多多忠实用户。她每年要在网购上花好几万，最近呢，她在拼多多上也买了不少东西。1个厨房挂架、6个电热水壶、13个灭蚊灯、电吹风、抽纸、漂白水、衣服，这些商品的单价都只要二三十元。

拼多多还有一个很有诱惑的固定节目：“砍价免费拿”。拼多多反复声明“砍价免费拿”绝对安全可靠，何美却说这是“骗人的”。她看中一款标价几百元的玩具直升机，拉了几百人帮忙“砍一刀”，价格确实砍没了，但商家愣是没发货。

拼多多上的“砍价免费拿”

何美喜欢便宜的感觉，但有时也会抱怨：电热水壶偶尔会接触不良；28.9元30包、100抽的纸巾“用得太快，好像抽数不够”；20多块钱的T恤和吊带“质量太差”。

买便宜货的何美家境不错。老公在桐乡开了家申通快递分公司，她在桐庐经营的农家乐现在每天平均流水2000元左右，即便只能做夏季4个月的生意，算下来收入也有20多万元。所以经常拼团的何美也会买三四百元一支的口红、1000多元的大衣、1万多元的奢侈品包包，只不过这些消费肯定不会在拼多多上发生。

在拼多多上买到了品质不好的商品，何美也看得比较开，“我买的本来就便宜货。”

何美大概是黄峥口中典型的拼多多用户——能买爱马仕的包，也会买9.9元包邮的芒果。黄峥称，拼多多的核心不是便宜，而是满足用户心里占便宜的感觉。

即使真的可以带来“占便宜的感觉”，也是要有底线的。对拼多多态度激烈的，，就大有人在。

拼多多自己的微头条，就转发了一位消费者验货的视频：9.9元在拼多多买电动牙刷，开箱以后发现，装上干电池却怎么都“动不起来”，“这就是一个残次品，这就是拼多多家的东西”。

刘旭伟在富春江镇开了一家天猫优品服务站，他经常会帮乡亲们送快递，其中有些就来自拼多多。在刘旭伟的微信群中，一位当地居民直接吐槽：“拼多多就是垃圾！”原来，他拼了一包碧根果，结果发现全都过期变味，尽管外包装标称产品仍处在保质期内。

与山寨的战争

山寨无处不在。

天猫优品服务站所在的街道两旁全是小商铺。旁边的中型超市就摆放着山寨九阳的“Joyouricj”电饭煲。这种山寨电饭煲售价才几十元，过年时超市做活动，买一箱油送个电饭煲，很多人不明就里，纷纷出高价买油，还以为赚到了。

这家面积并不小的超市里，出现了九阳的山寨电饭煲

沿着街道一路走，销售烟灶的小店开了有些年头，摆出来的“樱花牌”抽油烟机标志混乱。而在一家贴着“100%正品”的日化用品小超市中，我还发现了一款售价仅几十元的“Kameilun”唇膏，logo和“卡姿兰”很是相似，但在天眼查上搜索制造商“广州卡美伦化妆品有限公司”时却发现“查无此人”。

桐庐富春江镇日化超市里与卡姿兰logo很相似的“卡美伦”

今年315晚会，央视就曝光了多个农村山寨产品及背后的利益链。据了解，山寨横行一大原因在于农村便利店、超市进货渠道受限，店主在产品质量的把控和筛选上缺少话语权。碍于人情，不得不收下“送货上门”的山寨产品。

而刘旭伟们的天猫优品服务站，打响了一场和山寨假货的战争，他们要为农村带来优质正品。

刘旭伟说，服务站的货源来自“村淘”上品牌厂家直采，价格与网上时时保持一致，还经常有活动促销。“时间久了（大家）自然就会知道我们货源正宗了。”

天猫优品服务站里面还有实物可参照，以前很多人不放心买的大件电器也敢下单，现在成千上万元的电视说买就买。6月份生意好时，刘旭伟的服务站一天能卖10多台空调。

不过，拼多多的兴起，突然之间又给这个镇子带来了新的山寨商品。

天风证券零售业务团队曾经给出这样一个分析结果：截止7月27的一个月内，用爬虫技术统计拼多多家电销售额排名TOP100的商品，其中涉嫌假冒品牌的商品共39个，总销售额占比近六成。

拼多多的“图半球”电磁炉拼成近28万单，有用户如此评价

8月初，针对媒体反映的拼多多..上销售侵权假冒商品等问题，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频出重拳，要求上海工商局约谈拼多多，还要求各地加大打击制售假冒伪劣商品的力度，并特地强调重点打击目标包括“傍名牌”在内的违法行为。

8月22日，黄铮发布公开信公布拼多多阶段性整改结果：8月2日—9日，..强制关店1128家，下架商品近430万件，同时向有关部门报送36家涉嫌违法商家的信息。

现在的拼多多上，确实已看不到外形神似蓝月亮的“月亮之上”洗衣液，以及创维控诉的“创维先锋”“创维云视听”等。

但如果你点击拼多多APP上的“电器”一栏，会发现几乎所有产品标题中都多了两个字“正品”，但与之相连的，却可能是“苏泊乐”、“图半球”。或号称“旗舰专营店”，图片上的品牌名确是“SFIRAP”，乍一看还真以为是夏普——拼多多真的改变了吗？

拼多多上，号称“旗舰专营店”产品详情页放出的生产基地图片

“深谙人性”的黄铮对于山寨的态度，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拼多多对所谓“白牌”家电、“傍名牌”产品的宽容。

一些地方的商家，或许还得“感谢”拼多多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空间，如山寨电视主要流出地之一广州番禺大石街。

如今，各地政府开始重拳出击。 界面新闻对河北深泽县沦为山寨洗衣液“重镇”的调查发布后，当地政府召开专题会议，称将“严厉打击制假售假行为。”而番禺大石街经过市场监管大清查之后，做液晶电视批发的档口大多关门歇业，工厂也不景气。

越来越多的消费者也开始抛弃山寨假货。刘旭伟说，今年年初经由服务站转送的拼多多包裹还很多，但是慢慢地就越来越少了，“印证了一句老话：便宜无好货。”

崛起的品牌意识

在富春江镇，既有拼多多的拥趸，也有品牌的粉丝。经常拼团的何美，也很喜欢LV、Gucci这样的奢侈品牌。

刘旭伟自己还是资深“米粉”，手戴小米手环、用小米笔记本网购、骑小米平衡车送快递，有时还玩一把小米无人机。

路过服务站的“方总”推门而入，想让刘旭伟帮忙下单买台饮水机，“买东西我只看重品牌和质量。”“方总”慢悠悠地说。他不会网购，买大件常找刘旭伟。

一台9999元的坚果激光电视是刘旭伟的“镇店之宝”。有村民家里装修，特意下单买了“黑科技”，刘旭伟觉得他家客厅大小不合适，劝他换了一台，这台就留在店里了。出于对人们消费能力的自信，刘旭伟并不太担心卖不出去。

当“村小二”这些年，在村民心中积攒下的信任，早让刘旭伟成为最佳购物顾问。到10月份，结婚、装修的家庭一多，新房的家电组合，很多村民都会找到他出谋划策。刘旭伟又要忙起来了。

不管你是“五环内”还是“五环外”，都会喜欢靠谱的消费，喜欢有品质的生活。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何美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