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上的候鸟（下）| 胡周

你是不是把人家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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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本文来自：www.11jj.com]

06

我爸以为这件事情了了就了，没想到我考上大学的消息很快就传到许村长耳朵里，想到上次他回我爸提亲的事情，就追悔莫及。他被女人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后，脑子反而特别清醒。他亲自去找能说会道的徐二姑把这门亲事说回来。他之所以这样做，因为自从建国以来，我们村里总共才出过两个大学生，当然连我总共三个，前两个一个已经做到某省的副省长了，一个早已是某个知名大学的知名教授了，按照这个规律，他推算我至少应该能做到处级以上的干部，而自己到目前才是一个小村长，他当然知道在目前这种状况下这桩婚姻的划算程度。

事情当然不像“卖猪也要看圈”那么简单了。我妈想到上次的羞辱当即表示不同意。我爸想到上次的羞辱，心里总觉得许村长有点那个，但是他是男人，一家之主，他当然不会像我妈那样“妇人之见”，他态度有点骑墙。这让徐二姑找到了弱点，凭着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又把我爸说得心动起来，大概他没有立即答应，也许要考虑我的意见，毕竟我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

躺在床上的我满脑子都是杜月华的影子，跟杜月华相比，许梅真算不上什么，我的脑子里满是许梅肉嘟嘟矮墩墩的形象，那是初中时候的形象，我已经至少三年没有见许梅了，她再变化也不可能像杜月华这样漂亮吧。我的脑子里不停地翻转着杜月华和许梅的身影……就听外面有声音说，我们还是问问建军的意见吧？这是一个卖国求荣的近乎告饶的声音，他是我爸的声音。当我的脑子最后一次翻过杜月华和许梅对比的身影，我一下子从床上翻起来，大声地对着屋外嚷道：我不同意！

此时，屋外一片沉静。过一会儿，就听徐二姑说了一声，你们会后悔的！再一会儿，就听到拍屁股的声音，大概徐二姑走了。我妈跑到里屋看了我一眼说，你醒了？我说我的耳朵满是苍蝇的嗡嗡声。我妈说：苍蝇飞走了，要不你再睡一会儿？我妈走后，我的脑子里再也没有许梅的身影了，脑子里滚来滚去都是杜月华的身影，又一会儿身影不见了，像一个虚构的拼图一样，那些眼睛、鼻子、脑袋、耳朵、胳膊、屁股……都是拼图里单列的构件，但我脑子里拼不出杜月华的整个形象就大骂玉霄，当什么海员？早把你喂鱼了！这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很幸运，要不我不会离杜月华这么近，我似乎闻到她身上馥郁的肉香味。

当我就这样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妈在外面喊吃晚饭。我这才意识到天已经晚了。透过月牙形的小窗户，我看到了外面的天空像桔子一样的颜色，就知道又烧晚霞了，就看到那些鸟雀的翅膀被烧红了似的从天上掉下来，掉在火焰一样的草丛里不见了。这时候，我就想到这些掉下来灵魂里面有没有玉霄的灵魂，或者他在大西洋上航行的时候，派来一个鸟雀的灵魂来监督我是否偷懒？想到我答应他的诺言，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心里想晚上才是跟踪的最好时机，没有一个女人傻到在..下与男人约会？我脑子里想到狗在人们面前结狗连蛋的场景，就狠狠地骂了一句，除非他是狗！

母亲在外面喊，吃过饭再出去！我已经听不进去了，生怕我不在的一瞬间，杜月华会跑去跟人家约会。

我跑到玉霄家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晚，此时的天像一个水彩墨画的大网，从天空撒了下来，房子、道路、河流都在这张网里，而最活跃是人这个会思想的鱼儿，看着他人、自己都在这张网里盲目地挣扎，我就想玉霄，你这条鱼这么会有这个奇怪的思想，你怎么不把自己的思想带到大西洋里淹死？

我仍然躲在大槐树窝里静静地等待天黑，心想天黑以后我就是一条快活的鱼了，这片天地任我遨游了。终于看到，屋子里掌灯了，终于看到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了：堂屋正中央摆着一张木桌子，玉霄爸坐在桌子朝门的地方，玉霄妈和杜月华分别坐在两侧。在大槐树这个位置上，我只能够看到杜月华的一个侧面，而且她吃饭的时候头一直埋在碗里，就是偶尔抬一头，她的半个脸也被挂下来头发遮住了。因此看得我挺难受。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上再也没有行人了，我的胆子也大起来了。我索性从树窝里爬出来，到马路上溜达，我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杜月华不可能在屋子里看到外面黑暗的我；另一方面，就是偶尔有行人看到也不会怀疑我在搞什么小动作。这时，我能完全看清杜月华的脸，因为即使看不到，我也会像摄像机一样随时调整视角，但是因为天太黑暗了，而屋子里的电灯光也不太亮，所以我看到杜月华的脸是模糊的、橘..的，这时候我非常后悔没有一个望远镜。

07

晚饭，终于吃完了。当我想要走得更近的时候，我似乎听到空气里传来，母亲呼唤儿子的声音。这个声音本来是像阳光一样温暖，然而现在却想噩梦一样可怕，我迅速地重新跑回树窝里，我害怕屋里人或者就是杜月华听到这个声音会跑出来，这样她会很容易发现在马路上梦游的我。好在这个梦魇的声音不久就消失了，我望着黑幕一样的天空，想大概声音被这接天连地的黑暗吸收了。今晚是一个没有月亮的黑夜，一个跟踪盯梢的好日子。

等我再往玉霄家望去的时候发现堂屋的灯光暗了。东西屋子里亮着的灯光像人的两只眼睛打量这个黑夜。不用说，西屋子里住着玉霄的爸妈，东屋子里住着杜月华。我心想该是我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就在我从树窝里爬出来向东屋子里走去的时候，就听到玉霄的妈喊他的爸把水桶拿到厨房的叫声。原来，他们要洗澡了！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来，玉霄家的厨房后面有一个小洞。小时候，玉霄在厨房里关起门来洗澡，我就在厨房后面的小洞里伸出一根芦苇搔他的屁眼，他就在厨房里对着小洞大骂我是偷窥狂。

今晚，我要重新做一次偷窥狂，我对着黑幕，朝着大西洋的方向喊，我希望玉霄能听到。然而他是听不到的，因为我这边是黑夜，而他那边是白天。我宁可他那边是黑夜，而我这边是白天。这样他在黑夜里能够躲在黑暗里用手帮助他释放一天的疲劳，而我根本不需要，就像我现在拥有对他女人想象的权利以及无形保护她的职责，然而他的这两方面的职责都被他该死海员身份剥夺了。他是不是太悲哀了？而我是不是太幸福了？

终于听到屋里的水声了。而我还没有找到那个小洞，我记得在窗户脚下、膝盖高的地方。然而，我居然找不到了。我希望从小洞里传来亮光，那证明小洞还在。然而，没有。就想小洞应该被堵住了。就在我失望地摸着墙根往外走的时候，我手猛地触到了一个凸起的地方，我心里猛的一咯噔，就想起来，那个小洞经常被玉霄堵起来，又被我经常拔下来。那时一个小木塞，然而今晚我手触摸的仍然是一个小木塞。我心里一喜，连忙把那个小木塞拔了下来。当我眼睛套在那个小洞口往里面看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硕大的屁股，那是一个女人的屁股，像两片板凳片拼凑在一起，不但臃肿，而且像皴裂的树皮一样粗燥，虽然仍旧是白色的，而且在灯光下发出幽幽的白色瓷光，然而，一个老女人的屁股实在不好看。就在骂自己..的时候，我想起来玉霄的妈年轻的时候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美女。然而，玉霄一点没有遗传他妈的基因。难怪，我妈每次看到玉霄的时候总是摇着头，说可惜了。原来，我们家有过指腹为婚的约定，当然我妈希望自己生一个男的，玉霄的妈生一个女的。我妈是有私心的，因此她说，可惜了，是男的。玉霄的妈是不是大美女小时候我没有概念，长大的时候从她的眉眼里推测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一个美人胚。可惜了，一对饱满的..现在已经像揉烂的面团挂下来的时候，我就会..地想上面淌过多少男人的口水，留过多少男人的牙痕，特别想到她与许梅爸的传闻，我就想她应该不止一个情人，假如这样的美女一辈子守着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是不是资源的极大浪费？玉霄的爸比玉霄妈大十岁这是不争的事实。之所以嫁给大十岁的老男人，大概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可惜，她的胸部下面是看不到的，因为她一直拿着丝瓜瓤在玉霄爸的后背上像磨刀石一样磨来磨去，她的两个..就像两个吊钟一样荡来荡去，偶尔也会碰在一起，又在力的互斥作用下迅速离开，在各自的半径范围内继续荡着。

08

他们终于洗完了。我心想该是杜月华洗澡了。就在忐忑不安地等待杜月华来洗澡的时候，我的思想游离了体外，因为这个时候虽然看了老妇女的身体，我的身体某个部位也像蜡烛一样淌出蜡来。我现在真后悔，中午义愤填膺地拒绝许梅。她是什么货色我有所闻，就是我自己也亲历过。小学时候，因为她营养比我们好，所以长得像一个发酵的馒头，比我们大，比我们圆滚。当她分别欺侮我们的时候，我们就联合起来对付她，几个男生一拥而上把她搬倒。当她躺在地上的时候，我们就恶作剧地掀起她的衣服——早看到她的..比其他女生大，那是营养充足的原因。当我看到她像白瓤西瓜一样..，幼小的那里就立即有那种想法。我读高中的时候，她已经在外面打工一年了，随着她在外面打工，她爸许村长的财富就像她小时候营养充足一样陡然增长，难怪当别人怀疑他财富的时候，他叫嚣到就是中央来人查都不怕！别人就推测他的财富比贪污还来路不明，就知道他的财富根本不完全来自贪污。难怪我妈一口回绝徐二姑，大概也听到了某种疯言疯语。而爸不然，他除了财富和地位方面的考虑，作为男人在选择配偶的时候也应该把女方的姿色考虑在内。我爸这样说，我就推测许梅应该有几分姿色，因为女人皮肤白本身就是一种姿色。何况女大十八变？否则她也不可能去做那样生意？

可惜，，眼前不是许梅，如果是她，在这夜色朦胧里我一定走上去，说一声，我爱你！然后，她会毫不犹豫地与我滚黑夜这床大被单。

那个被我拔掉木塞的小洞被杜月华从里面用破布塞起来了。我听到屋里水桶里上下扑通的声音，再也不安定，我想象她是许梅，而我用思想意淫了她，我甚至不敢把小洞重新捅开，我害怕我的目光与杜月华的目光相接，在那个一刹那之间我们的目光相爱了，然后，它们在我们的见证下结婚生子了。

那晚，在我血脉贲张一泄千里之后，再也没有跟踪盯梢的勇气了。我逃回自己的屋子里，躲在黑暗里，想会不会从大西洋飞来一条飞鱼。给我带回玉霄很快回来的消息，或者飞来一柄飞叉把我直接戳死结束我偷窥的盯梢。

那天上午，我在路上行走，远远看到一个白面团向我走来，它还时不时甩动着像鞭子一样的长发，把我吓死了。当她走到我身边灿烂一笑，我更加害怕。她说：你去上大学，我送你一程？听声音似乎耳熟，但是我不敢认她。当她问：你不是许建军吗？我是许梅啊！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真他妈是许梅！当我摘掉眼镜，我的不安分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你是许梅？她轻盈地转动如飞的腰肢说，不像吗？我记得你的腰像水桶一样……这是我肚子里的话，我没有敢说出来，害怕煞了眼前的风景，于是打哈哈地说：我们是同路……然后……然后，我与许梅一直走，走到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也走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我想对她说，我一个人走，但是我一直没有勇气。

玉霄终于回来了。他在饭店里为我洗尘。我说，候鸟回来了，我应该为你洗尘——他说，不用了！等他喝醉了，他把一沓钞票啪地摔在桌子上。饭店的胖老板，拿起钞票对着电灯看，自言自语地说：这是哪国钞票？我大声地说：英镑！玉霄骂了一声：傻帽！

等他清醒过来，我说：你挣到钱了？他说：现在的工资比原来涨了五十倍，真他妈的解气！我嘴里念叨着：五十倍？就是六万多英镑一年！他说，他已经升为二副了。他又拿了一沓钞票塞在我的裤兜里。我不要。他说：这是你应得的。我再要推辞，他突然变脸说：不要给脸不要脸！我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等到他的候鸟假期结束了。我跑到他家里，发现杜月华挺着大肚子一脸忧伤地倚在门上。我拿起他的行李说：说你去车站。然而，他一把夺过行李重重地摔在地上说：我送你去车站！那天确实是我开学的日子。

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