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小莺| 腐 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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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小莺| 腐  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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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单小莺，浙江嘉兴人。70后，普通文员，喜欢阅读和美食。一支笔，书写生活点滴，一颗心，感悟人间冷暖。

       江南六月，黄梅天如期而至，雨水接连造访，拖沓着在窗外流连，潮湿的天气助长了霉菌的滋生，也削减了正常的食欲，日常饮食的新鲜度在这时尤为重要，直接考量着煮妇对家人的责任感。

      闷热的黄昏，剥一枚红衣的鲜百合，就着几把圆糯米，煮一锅柔滑的薄粥，放在通风的窗口自然晾凉，基本是我每天都乐意做的事情。用来佐餐的小菜，有时热炒，有时凉拌，荤素都很随意，雷打不动的，当属餐桌上必备的腐乳，确切的说，是一瓶咸亨糟方。

      腐乳家族成员众多，通常分为青方、红方、白方三大类，糟方归属白方，从黄豆开始，要经过磨浆、过滤、定型、发酵、腌制、封存等一系列烦琐的工艺，才能成就绵软细腻的口感。嘉兴与绍兴，相隔数百里，算起来也是近邻，对食物的偏好自然相似，超市里最受青睐的腐乳，能经得起时间考验，也经得起味蕾检验的，非咸亨产的糟方莫属。

       一碗白粥，一块糟方，对我来说，这样的搭配类似于弄堂口的大饼油条，天生一对，难以分割，倘若要硬生生拆散，当然也能饱腹，只是会衍生许多思念的烦恼，就像一场既定的约会，明明应该成双成对，偏偏一个影迹无踪，纵使再淡定的人，惆怅总是难免的。

       这种顽固思想的来源，可以追溯到童年，就像陈晓卿老师说的“关于食物的记忆总是绵长的”，无论老饕还是草民，落实到饮食上，一样的息息相通，感同身受。

       80年代的小镇，油酱还是散装的，黄酒啦、白酒啦、米醋啦、食盐啦……通通都拆零出售，随买随取。我经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拿着一只蓝边碗，攥着奶奶给的零票，去一河之隔的南货店买腐乳。南货店宽敞明亮，常年飘荡着浓郁的酱香味，一溜儿酒瓮和陶罐靠墙排列，店里的阿姨手握特制的大竹夹，熟练地伸进罐子，不一会取出来两块完整的糟方，放进一旁的空碗，在递还给我之前，还不忘浇上一点乳黄的汤汁。这最后的动作，连贯而又贴心，让我自小懂得：浸润过的糟方，味道才最鲜美，与粥相配，其味无穷。

      还有一种玫瑰腐乳，通体枣红，醇香扑鼻，属于家族里面的美娇娘，炒空心菜啦，煮腐竹啦，炖百叶结啦，略微放上一点，滋味都超乎寻常。如果跟肉食做伴，小排啦，猪蹄啦，五花肉啦，那叫一个珠联璧合，不可方物，简直就是味蕾的狂欢。鉴于我喝凉水都要蹭蹭长肉的胖纸体质，这类高脂肪的美食，我一般都是浅尝辄止，非常知趣的，这就给家里的吃货们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有个会下厨但不会争抢的煮妇，如此优厚的待遇，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小炎同学结束军训的那天，我在厨房忙碌了一整个下午，青蔬瓜果，逐一装盘，挥汗如雨，不亦乐乎。砧板上的五花肉，切割成了均匀的小块，经过文火的慢炖，已经到达了入口即化的境界，并且从本质上，完成了从普通到艳丽的蜕变，给人一种愉悦的视觉冲击感。尤其收汁以后，胶原蛋白与腐乳汁相互交融，难分彼此，肉块肥而不腻，汤汁浓稠醇厚，锅盖揭开的那一刻，四溢的香气沁入心脾，不由得让人痴醉。这道硬菜搬出厨房时，窝在沙发上的两只吃货闻香而动，转瞬之间已经坐到了餐桌前，各自对我莞尔一笑算是感谢，然后就是轻微而持久的咀嚼的声音，此起彼落，不绝于耳，食肉动物的本性在这刻一览无遗。

       小炎同学有句名言：“优雅的男士是不吃肥肉的”，除了委婉的自夸，还摆明了坚定的立场，一直以来他也是这样践行的。可是当他夹起那块颤巍巍的腐乳肉时，所有信条不攻自破，所有誓言也随之抛到了爪哇国。这枚可爱的叛徒充分发扬了吃货的务实精神，不论肥瘦，通通塞进嘴里，任油脂在唇齿间恣意横行，也不动摇举筷的频次。他当然知道，与其望梅止渴，假惺惺地抵抗，倒不如缴械投降，放肆地饕餮一回，美食当道，虽败犹荣，算不上可耻。

      晚饭后我在洗碗，小炎同学捧着新泡的绿茶，笑容可掬让我先喝第一口，与此同时跟我探讨“以后上大学了没有腐乳肉吃怎么办”，吃货就是吃货，目光长远，未雨绸缪。针对他的疑问，我提出三点意见以供参考：一，忍着不吃，寒暑假回家再做补偿；二，，腐乳可以网购，原始材料权当成品，以慰思肉之苦；三，买齐食材，找个熟悉的小馆子，出点场地使用费，自己下厨，大快朵颐。

      小炎同学显然对我的回答不甚满意，摇头叹气，以示抗议，最后得出结论：妈妈和爸爸可以在学校附近开个小饭店，我住学校里，你们住学校外。我听着，不由想到了李之仪的《卜算子》，日日思君不见君，君在书海里。再仔细一想，顿生惶恐，这只吃货深谋远虑，很是无赖啊，连以后的就餐问题都规划好了，煮妇想要解放，估计这辈子是难了。

责任编辑：青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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