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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起勒瑟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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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严金山,男 笔名 缘晨。籍贯,浙江桐乡。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爱好文学,曾发表《太阳还未醒来时》《孙女第一张奖状的背后》《无名英雄》《第一交公粮》《你清贫却很富有》《修草房》等多篇。
现在人们富裕了,垃圾数量和种类也随之增多,特别是塑料袋的出现,处理垃圾的成本也突飞猛进地提高。而我小时候,刚刚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那阵子,崇福化肥厂还未在筹建。地里农作物的肥料来源主要是人畜粪便和河道淤泥,偶尔有分配到一船上海勒瑟就如获至宝了。上海勒瑟就是上海市民的生活垃圾,收集后装在铁驳船里经过一路的发酵,运到这里的肥料。
四十多年前,铁驳船只能开到石门湾的运河里。生产队凭公社分配给大队,再由大队开出的证明,用小船摇十多里水路将其运回来,用草皮泥拌匀撒播在冬麦田里或直接施在桑树地里作为追肥。
上海勒瑟从大船搬到小船需要两道工序。一是由辅助劳力将勒瑟用畚箕装到箩筐里;二是由全劳力挑到船舷上倒入靠在边上的小船舱里。别看装勒瑟是件轻松活,其体力消耗和难闻的味道就足于让人兜着走了。我就曾亲身经历过。
那天,天蒙蒙亮我们就出发了。因为年龄小还不会摇船,我只能搭乘5吨的小船到运河塘上的船埠头。一路上,大人们说着喂猪的窍门和蚊子叮咬后如何去痒的经验。我却有着杜小康赶着鸭群向前的感觉,同时幻想着装勒瑟时能捡到一些小玩意儿,因为小时候经常到大人挑来的杭州勒瑟里寻找小玩具,什么乌贼骨啦,缺胳膊少腿的洋娃娃啦,有时候还真能找到一辆少个轮子的玩具小汽车,屁颠屁颠地可以乐几天呢!有时候几个孩子同时发现一个玻璃弹子球,为归属问题吵得打起架来。杭州勒瑟里确实曾寄托过我们的希望嘞!
到了那里,我们上了大船,觉得这么大的船还没上过,今天算是见了世面了。我想:在这么一只大船里装勒瑟,理所当然是发现“宝贝”的第一人,有好玩具也无需再抢了。想到这里,我为自己轮到了这样一个差使而感到幸运。
接着就是用铁耙将勒瑟扒到畚箕里,再倒到大人挑的箩筐里。此时,天毫无征兆地下起了蒙蒙细雨,我没有穿蓑衣戴斗笠,因为大人说:“勒瑟船里会很热的,穿着蓑衣很笨重。”所以只戴了个草帽。
劳动真不是玩的,第一担垃圾装好后,我就觉得吃不消了,那种幸运感也就逃之夭夭。因为船上的勒瑟已经发酵了好几天了,再加上天下小雨,用铁耙将垃圾一翻,热量迅速散发,热量遇到雨淋就变成了一股股白气,既热又臭,鼻孔里、气管里都充斥着恶心的味道,很难受。可是既然来了且大家都没有叫喊,农民本应和臭打交道的。我没理由叫苦,就只能硬着头皮干。
不一会儿,浑身出汗,汗水从发际汇集到面部顺着脖颈往下淌,身上的衣裤很快就被汗水浸透了。额头上的汗水顺着眉宇流到眼睛里,眼睛睁不开,只好用衣袖擦擦,可刚擦过,汗水又来了。衣袖早已经不能再融入汗水了,每次擦汗只是将汗滴涂抹到脸上而已。有时候衣袖上刚好沾上了煤灰之类,我这样匆匆忙忙一擦反而将其擦到眼睛里,这样眼睛会生痛。可两个孩子装,三个大人挑,大人挑的路程短,小船里又有人在将勒瑟扒平整的。我们哪有时间直腰,哪有时间叫痛,只能边装勒瑟边眨眼,一段时间后也会适应些。
两个多小时后,身上的水分都变成汗出了。喉咙和嘴巴都干渴得像撒了把石灰了,可我没带水。那个年代不像现在,无论大人小孩出门都会带一瓶水。一是家里根本没有专用水杯,二是家里不会因为谁出门而备开水。何况我这样的初出茅庐,不会想到要带水,我只能忍着。
挑担的大人倒显得轻松,一边挑一边东家长西家短地闲聊着。因为有五只小船在接力,所以他们的人是一拨一拨地轮换着。我右边同是装勒瑟的伙伴倒偶尔也能插上几句,还会与大人争辩着。我是一声不响,也没有精力去答话。
有一次,我的铁耙翻到了一只草包,因为它被周边的勒瑟压着,所以无论从哪个方向拽,它都出不来。我用力一拉,由于用力过猛,铁耙被拉得脱把了,人也来了个四脚腾空面朝天。这个时候才被人看到我的脸部,满脸通红满面汗水。一个张姓的伯伯出于一种慈悲心,怜悯情,也是因为咱们是近邻,还有一层不算遥远的亲戚关系,他说:“小伙子很厉害,看样子你身上的水都已经变汗出了,再这样下去就要没汗了,我岸上的篮子里有茶,你去喝一口好了。”
听到这句话,我好像在冰封的深海见到了光的缺口,突然觉得他就是我们家的亲戚。在场的那么多人群中他离我最近,最好!我三步并二脚地奔向那个篮子。篮子放在一棵小树下面,里面盛着一个白色的搪瓷杯子。揭开盖子,一杯红茶才喝过一点,,我双手端起杯子大口喝起来,真想多喝点,说实话这时即使全部喝完了也不够我解渴的。理智告诉我适可而止,伯伯是可怜我才让我喝的,于是我就放下了。心里非常感激,心想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报答,但没有说出口。
越到船舱的下面风越吹不到,铁驳船舱活像一个没有盖的盒子,让人喘不过气来。我没力气了,想吐。我几乎晕厥了。
突然有个领班的人喊了一声:“吃饭了!”我想我没有饭,我没有饭吃。这时,岸上有个刚装了一船卸了又折回来装第二趟的人在叫:“金山,你妈带来的饭。”他提起一个篮子向我示意。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篮子用一条毛巾盖在上面。我“噢!”了一声,像蚂蟥闻到了血腥味直往岸上窜。揭开毛巾我看到了一个小钵头装满了茶,一个陶瓷缸子装满了饭,一个长方形的铝盒装着豆瓣酱炖猪肉。我感觉我是世界上的幸运儿,妈妈对我真好。我坐在一棵树下先喝了些茶,觉得味道真好,然后狼吞虎咽一阵子!
下午,雨停了。船舱也没上午那么闷热了,身上衣袖倒反而有些干了。此时我才发现我到现在还没有拣到过一件玩具,实际上是根本无暇顾及这个。
上海勒瑟一船一船地被运往生产队,一只小船离了大船,紧接着又靠上另一只。一会儿又折回来了,用“穿梭似的”用来形容这些小船倒是十分般配的。
傍晚,天又一次淅淅沥沥地飘起小雨来了,好在我们将收工了。我和同伴坐着装满了勒瑟的小船回家了,由于小船装得很满,船舷几乎和河水在同一平面上。我趁机用手舀水来洗脸,洗脚,将浸透汗水的衣服脱下来当毛巾擦身子。船在河道里游动着,细雨像雾似的飘着,大人们边摇着船边谈论着生活。我却觉得有点像杜小康似的长大了。
船靠上生产队的河埠头时,天已经拉起了黑暗的大幕,蒙蒙雨还亲热地黏着我们。从来没有付出过如此强度劳动的我,感觉似乎已经离家好几天了,头晕乎乎的,一脚上岸就被滑到水里下了饺子,好在还是孩子一骨碌翻身就上岸了。这时,头脑反而清醒了许多。
在相当长时间里,每每说起给上海勒瑟装担子这件事,总埋怨生活让我非常苦,生不逢时。现在想起来是老天的合理安排,只有经历的人才懂得珍惜拥有,才有资格说幸福是奋斗出来的!只有经历的人才懂得垃圾分类的重要性,才会心心念念地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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