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敏：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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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子

作者/魏敏

记忆中的园子是小时候的菜园。它四周围着木栅栏，但是不高， 有一个缺口，缺口处有用木头扎起来的一个小门。但四周有的木栅栏不知什么时候断了，反而便于人的出入。这个园子是生产队的，有一个大爷经管着。每当蔬菜收获的季节，我们家总能分得一些。那时是按照家里人口多少来分的，每家分的一堆堆摆放，我们家人口多，菜堆大，但是劳力少，所以拿菜时经常受到大家的白眼。现在想想那是人最无奈的一种不满吧，用白眼来宣泄一下，也算是很善意的一种报复吧。
      园子收获的季节，我们小伙伴也不淡定了。偶尔会在中午或者傍晚找个机会，偷偷溜进园子里，摘个黄瓜扭儿，挑个小茄子，甚至拔上一把鲜葱，一为好玩，二为充饥，反正我们有的是理由。有时候不小心被大爷发现了，我们便会在他的大声吆喝中四处跑散，一忽儿就没了影踪，不一会我们又会聚在一起，边吃边想象大爷的那种无奈和叹息，然后再嘲弄一番，在一片笑声中结束了这一次的行动。当然下一次的酝酿已经在我们的挤眉弄眼中有眉目了。
    后来，菜园子变成了每家每户的小菜地，地方依然是那个地方，但园子依然不是那个园子了。周围的木栅栏没有了，而是多了很多菜畦。在大人眼里也许是多了一份收入，，而在我们心中却少了一片乐园。我们小伙伴再也不去光顾这所谓的菜园地了。
    再后来的菜地便更不能叫做园子了，甚至连菜园地也不能叫了。每家每户都是在田间地头辟出一两畦来，专门种菜。每当干活累了，大伙儿会聚到地头，家长里短的交换着信息，偶尔也会交换自己的劳动成果。记得有一个三爷可是种菜高手，他家菜地里经常会有不同的能吃的瓜，引得我常常羡慕不已。但我的母亲不会种瓜，菜也是种的最不好的。就像我家里从不养羊，而我向来都是羡慕邻家大姐骄傲的赶着羊群，行走在蓝天白云下。那种羡慕后来竟成了心中的一份遗憾。曾经想哪天我一定要赶着一群羊，我看羊儿吃草，羊儿看我枕着大地，仰望蓝天睡觉。
    且不说当时的黄瓜有多么清脆爽口，也不说当时的茄子有多鲜嫩可人，单是提到园子就让人眉飞色舞。多少次在饭桌上和昔日的伙伴曾因园子谈的神采飞扬，多少次在同学聚会中曾因园子而聊的激情四溢，多少次在生意场上曾因园子而拉近彼此的距离，多少次在朋友间曾因园子而没有了隔阂。原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园子，它是一段流失的光阴，它是永不退色的一段记忆。
    时光飞逝，尝尽了城市的繁华。城市里有不同的园子。繁花似锦的公园，树木葱茏的植物园，热闹非凡的动物园，但热闹是他们的。
    终于我有了自己的园子。
    有人曾戏谑我，说我是追着时尚生活的人。人们对农村厌倦的时候，我已经在城市生活很多年。而今，大量的人迁往城市，我却住进了一个农村普通的小院子里。如果仅仅是一个院落也就罢了，可喜的是它竟然带着一个园子。院落西南角有个小门，进去就是园子。园子的四周不再是篱笆而围，是高高的砖墙，砖墙外面都是高大的杨树。园子在老人的精心呵护下，倒是别有一番天地。
    初来时，在春季，春寒料峭。园子里的蒜苗长的最旺，显示着它们在园子里的主导地位。韭菜在它们的脚下刚刚探出头，也享受着春日暖阳。黄花菜还被盖着一层树叶没有苏醒。被一个个小地膜包着的是萝卜苗，它们在地膜被窝里睡的正香甜。那几颗不知名的秧苗也被覆盖在树叶下，暖洋洋的太阳抚摸着它们懒洋洋的身躯，在它们耳边私语。各种果树还光秃秃的，分不清它们的名字。
    有一天，我竟然从同学那里讨来了两颗樱桃树苗，我高兴的嚷着，让老人赶紧种下去。两棵指头粗的小树苗从此有了自己的家。于是我边也能日日和它们作伴了。想着以前樱桃成熟的季节，满树的红樱桃挂在绿叶之间，颗颗樱桃晶莹剔透，甜美可口。如今在我的小园子里，樱桃也安了家，不久的将来一定也会樱桃满枝，朋友嬉戏于树下。
    礼拜天，一个人写教案累了，出来透透气，晒晒太阳，顺便逛逛我的园子。看着园里的各种果树偷偷的发芽生长，心里真替它们高兴，毕竟又挺过了一季寒冬。顺便在地上寻了几株蒜苗和几棵蒲公英，我的午餐又有着落了。
    每天清晨在各种鸟的鸣叫中我自然醒来。起来的件事情便是到园里。桃树羞答答的花骨朵露出来了，嫩嫩的，红红的。梨树的花苞也醒了，欣欣然张开了眼。这个时候被我误认为是山楂的小树苗也出现了一串串的花骨朵，它们排着整齐的队伍，等待着我的检阅。这些树苗被我一个同学辨别后，它竟然是鲁迅先生笔下的覆盆子。鲁迅先生笔下的覆盆子竟然活在我小园子里，我竟然见到了鲁迅先生笔下的覆盆子。这是何等的幸运！我的覆盆子们！
    当白色的梨花次出现时，我还是被它的纯净感动了。初始它是一抹淡淡的绿色，只有国色天香的绿牡丹才有的那抹淡绿。你分不清是叶还是花。不像桃花急匆匆的敞开它粉色的怀抱，梨花倒显得含蓄妩媚，桃花却表现的美艳大方。太阳给了它们温暖，风儿也赶来助力。这样就有了一种挡不住的气势。桃花满树，梨花追赶，各种菜苗小草也蒸蒸日上。我家的小园子开始热闹了。 
    花红柳绿中，我盼望着樱桃树能成活。每天下班的件事情就是来看它。很高兴，它小小的树干上已经露出了很多嫩芽。但几天过去，依然如故，它们不顾我期盼的心情还是尽情沉睡，像襁褓中的婴儿，惹人怜爱，却又舍不得动他一下，生怕弄坏了它娇嫩的皮肤。旁边的覆盆子枝叶开始繁茂，在可爱的樱桃树旁摇曳。我的小樱桃，你何时醒来？
    我真正开始近距离感受生命了。每天看着园子里的各种树次第开花，长出嫩叶，你就会知道生命就在这树里，哪怕它的枝干歪七竖八，它也会不顾一切的展示自己最美好的东西给这个世界。草儿不知何时已爬满地面，哪怕隔着一层地膜，也挡不住它们要出来观望这个世界。各种蔬菜争相向上，都在奔向成熟的路上。就连我买回来准备杀掉熬汤的一只老母鸡，也接连不断的制造惊喜，不知什么时候一枚鲜鸡蛋就在它咯咯的鸣叫中诞生了。它那么可爱，那么乖。每天天一黑它就趴在窝里睡觉，天一亮它就出来散步。太阳出来的时候，它会蹲在有阳光照到的墙根下晒太阳。它那么聪明，让我为自己对它的杀念而深深自责。此时，我才深深感受到各种生命存在的可爱、神奇而又神圣，让你不由得为各种生命喝彩，甚至感动。就像一位朋友，他特别爱在晚上去看牡丹，空旷寂静的牡丹园中，那一朵朵开放到的花，让他感动。我知道，他也是为生命的伟大神奇而感动。此时，你难道不由衷的佩服大地母亲的宽厚仁慈吗？只要是它怀里的，它都有恩赐。
    和朋友一起在院子里嬉戏，我们随口而唱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鸡栖于埘，牛羊下来。挖野菜于溪东，看桃花在园中。不见南山，但留菊花于房前，笑迎宾朋，嬉戏笑闹梨花下。枕阳光入眠，伴清风入梦。
    月朗星稀的夜晚，我来到梨花树下，听着不知名的小虫子低声细语，看着院子里被我用水泼成的不同形状的图案，在月光的映衬下，斑驳陆离，倒生出无限趣味来。
    我想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园子。这个园子也许贫瘠，也许富丽堂皇，也许人迹罕至，也许鸟语花香。总归是自己心中的一份乐土。我感怀不同的园子带给我不同的乐趣，我感激自己的有生之年还有机会有个园子相伴。我不知道它的生命历程有多久。缘来缘去，总该珍惜。

魏敏，女，1973年9月出生，1994年毕业于菏泽师专中文系。从事中学语文教育多年。个人喜欢登山和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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