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郎中”陈六 ‖ 作家马金萍(2)

       如果扒开肛门一看不是起“翻”，那就要撩开前衣襟，看看患者的胸脯或后背上有没有起“羊毛疔”，如果前胸或后背上起了“羊毛疔”，那就要用同样的办法把“羊毛疔”挑开，从患处挑出一根根类似羊毛的纤维来，再简单的上点“二百二”或紫药水之类的消毒药品，也就治好病了。方法看似简单，里面却奥妙无穷。能不能看出患者是否起“翻”或起没起“羊毛疔”，这里面就有很大的说道的，这个“翻”或“羊毛疔”不是谁都能看得出来的。这个“看”，本身就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不是什么人都能看明白的。另外，还有这个“挑”，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挑的，据陈六说，这里面的手法很特别，挑不好，毒火攻心，毒血回流，患者会当即死亡，这是很要命的事。因此，他的这手绝活，轻易不传人的。据说，多少人拿着重金程门立雪般跪在他家门口想拜他为师把这手绝活学到手，都被他拒之门外。 [转载出处：www.11jj.com]

       甚至连他的儿子他都没有传。

       陈六说，他家“挑翻”“挑羊毛疔”的绝活传内不传外。什么叫传内不传外呢？就是可以传授给儿媳妇，但不能传授给女儿，因为女儿早晚要嫁出去，是外姓人。传了，就等于给了别人家了。后来，陈六果然把他的这手绝活传给了他的一个儿媳妇。

       我最后跟陈六见面，那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那时，我的一个战友的妻子得了“羊毛疔”。开始并没在意，以为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呢，于是送到了医院，但是打针吃药都不见效，病情愈发严重，我的战友急坏了，不知怎么办好，于是，就找到了我，让我跟主治医生研究研究，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治疗好办法。那个主治医生是我的朋友，就跟我暗示说，你们到外面找个明白人看看吧，看是不是起啥了？

       他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所谓的找个“明白人”看看，无疑指的就是陈六。于是，我跟我的战友便把他的妻子从医院接出来，直接去了离医院不远的陈六家，请他给看看是不是起什么了？

       那时的陈六已经六十多岁了，脸色发黑，身子有些佝偻，穿着一身很脏旧的藏蓝色衣裳。眼睛眯缝着，好像没有睡醒的样子。他的儿媳妇跟在他的身后，像个附庸似的，非常热情的把我们迎进了屋内。进屋之后。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开始治病了。

       可能是碍于我们在场，中国的传统道德毕竟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因此，陈六就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先是让他的儿媳妇看了看我战友妻子的肛门，他儿媳妇看了看说，不是起“翻”，然后就又看前胸后背，这才确定是起“羊毛疔”了。陈六一看确诊了，这才亲自动手，把“羊毛疔”挑开。我就看见从我战友妻子的前胸处流淌出一股紫黑色的血来，然后又从那紫黑色的血中挑出几根类似羊毛的纤维来。我记得当时陈六还挑着那纤维状的东西让我看，说你看看小马，你看看小马，就是这东西能要人命啊！

       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其所以然来，只能点头佯装叹服。

       但是，从那之后，我战友的妻子的病很快就好了。

       我曾跟不少做医生的朋友聊起过陈六和他的挑“翻”以及挑“羊毛疔”的事，但他们都不认可。他们说，这纯属扯淡！消炎药什么病治不了？陈六的那种治疗根本就不科学。但就是这种“不科学”，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跟我老婆说起陈六，她还跟我说，她家的一个亲属就是因为不承认“起翻”的这种病，说啥也不让找陈六给治疗，最后竟死在这种病上了。

       世界上有些事真的是不好解释。

       后来，我跟陈六就再也没见过面，但时不时地却也听到过他的一些小道消息，说他嫌他的儿子没正事，没有把“挑翻”的绝活传授给儿子，而是传给了儿媳妇，云云。

       我估计，陈六如果活到现在，应该有九十来岁了吧？前些日子回扶余老家，来去匆匆，也没有顾得上打听陈六是否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