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加俊散文| 远去的吆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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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吆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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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朱加俊 男  生于1955年，（笔名：加俊）1970年还是少年的我过早地介入了工人的队伍。工作后有时会练练老祖宗传下来的汉字，偶尔写上一篇拙作，各位看官请勿见笑。加入南湖文学、与大家一起在文学的世界里安宁快乐！

    晨曦唤醒了沉睡一夜的新塍老街。各路小贩也开始忙碌起来了，各种叫卖的吆喝声开始此起彼伏地向四周传播开来，直到天黑为止。各种吆喝声林林总总约有几十种之多。大致可分为四类，一种是卖吃的，另一种是修理类的，还有是回收资源类和卖柴禾燃料类的。

    老街上的吆喝声与其说是打扰声，倒不如说是老街上跳动的音符。因为那熟悉的声音是居民们实实在在的各种生活需求，也是各路小贩的生存之道。

    每天清晨最早传来的是女声婉转悠扬的叫卖声，“焯熟马兰头要伐”，“香大头菜要伐”，“刚摘的新蚕豆”等等，随着季节变化而卖的品种不同。第一拨卖菜的回家美滋滋地数着小钱去了。接踵而至是操着外地口音的吆喝声，“坏的棕棚修伐”，“削刀磨剪刀”，还有修藤椅篾席的，有江西人补碗的。接到修理生意的与居民谈妥了价格，便安静下来了。专心致至一丝不苟地埋头展示手里娴熟的绝活。沒有接到活干的继续走向远处吆喝。老街恢复了短暂的安静。

    安静久了就会感到寂寞。上世纪六十年代那时候没有电视音响，收音机也少有人家能买上一台，偶尔有人家有也舍不得多开因为费电，很多人家连电也沒有通。所以小贩的吆喝声非但不是噪音，听起来还有股亲切感。他们给老街带来了热闹，也带来了外面的轶闻趣事，方便了居民生活，还是颇受欢迎的。

    安静是暂时的，远处的吆喝声由远渐近慢慢地传过来，“鹅毛鸭毛甲鱼壳有伐”，“鸡毛换糖吃”，再加上手中的拨郎鼓叮咚叮咚的一阵摇动，于是家庭主妇们闻声而动把积攒多时的货拿出来换钱。不值钱的公鸡毛也可换上一小块麦芽糖，小心珍藏着自己是舍不得吃的，最多尝一下那些碎屑，脸上就充满着甜甜的滿足感。整块的留着儿孙们放学归来给他们吃。

    众多的吆喝声中，最奇葩的要数收鸡粪的。那是平湖瓜农每年早春时节来收购的。那个年代镇上居民每户养几只鸡是很普遍的，瓜农的出价也较高每市斤要好几分钱。积攒多的居民能卖上好几元钱。但好景不长，随着小化肥工厂在各县普及，到了七十年代初就再也无人来收购了，只好免费给收垃圾作肥料的当地农民了。

    小镇老街上的吆喝声从早到晚你方唱罢我登场。夏日中午木块敲打木箱发出清脆响亮的啪啪声，那声音即使住在上岸几幢进深的人家，也可听得一清二楚，这是卖棒冰的特有声响。嘴上还不停地高叫着“棒冰吃伐棒冰，上海奶油棒冰”  引得放学归来的小朋友们缠着父母亲，讨要钞要买根棒冰解解馋。当时收入普遍低下，一支棒冰虽只有几分钱，但每天能要到钱买支棒冰的小孩少之又少，只能偶尔买一支尝尝。钱少的小孩花上一分钱去小店买一杯加了糖精的薄荷凉茶解解暑。

    到了下午叫卖的主角是小镇的个体厨师，手里拎着木桶，里面放着香气诱人的滷味，嘴上抑扬顿锉地吆喝着，“酱鸡酱鸭要伐，五香素鸡素爆鱼”  到了傍晚一桶滷味卖的差不多了，老街上一天的吆喝声也划上了句号，重回安静状态，默默地度过寂寞的一夜，迎接明天新一轮的吆喝声！

    小镇老街的吆喝声和千年古镇一起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来，生生不息顽强地生存着。在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岁月里，割了一茬又一茬，照样屈强地生存下来。到了文革动乱时期，割尾巴的刀磨得更快了。但居民群众有需求，小贩们要生存，因此文革时也没根绝过。就象古诗中说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不过小贩的吆喝声分贝小了许多，小心翼翼地轻声叫卖，并增加了左顾右盼的动作，生怕红卫兵造反派蹿出来，砸了他们赖以生存的货物和工具。响亮的吆喝声变成了仿佛说悄悄话，这样一来住在上岸几幢进深的人就听不到了，小商贩的生意自然逊色了不少。渐渐地红卫兵和造反派对这些小鱼小虾们失去了兴趣。他们要干更为剌激的大事，去斗“走资派”去..，还要去跳忠字舞和搞红海洋。小贩在夹缝中苟延残喘，十分艰难地继续生存着。

    老街的吆喝声对于按部就班地上学的学生来说，中午回家吃顿中饭，下午回家做作业，除卖棒冰的声音外，其它的一概和自己风马牛不相及。甚至连想也没想过的事，居然有一天会降临到自已头上，也加入了叫卖吆喝的行列。这完全是文革动乱造成的，因为动乱各行各业都在“闹革命”学校也停课了，一停就是二年。在家无所事事，总要打发这一天又一天。好在当时老家住在五幢进深的最后一幢，推门见田野。于是便养起了鸡鸭鹅，但光靠放养让家禽自由觅食是填不饱它们肚子的。为了有充足的饲料，也为了改善家里的伙食，就经常去挖泥鳅钓黃鳝等，弄来的泥鳅黄鳝吃不完，就想到了去卖换几个钱。第一次早上出去卖，一路上也学着商贩的吆喝声，可是声音轻的象蚊子叫，一路走到陆家桥露天菜市，找了个空档站在那里，嘴上的吆喝声只有自己能听到，眼看就要落市了，还一点也沒卖出去。心里一着急嗓门就大了一些，到莱市散去总算卖出二斤泥鳅和一斤黄鳝，挣到了四毛钱攥在手里，喜滋滋地跑回家，去街门口等待卖棒冰的吆喝声，买上几支哥仨每人一支，咱也奢侈一回。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后来有多余的收获就拿出去卖，在清脆响亮的童声吆喝中，每次都能较快卖完，下午还可以投入到再生产中去了。就这样过了二年我告别了吆喝行列，到初中复课闹革命了。

    在商品经济和传媒业不太发达的时代，吆喝声能起到广而 告之进而招揽更多的生意，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也是小商贩的生存法则。

    十年动乱结束了迎来了改革开放，商贩们的腰杆也挺直了许多，用上了电喇叭来吆喝。老街也迎来了短暂的辉煌。随着古镇南北两条马路的建成，多层建筑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商店几乎全部移到了马路两旁，老街上的中青年或分到了房孑，或买了商品房，都搬出去居住了。老街上居民和行人日渐稀少，也由于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原有吆喝的商品和服务逐渐淡出了市场。首先是基本每户都烧上了液化汽，柴禾没人要了，其次生活富裕了用具宁丟不修了，修理类的小商贩失去了展示技艺的舞台。小镇建起了规模宏大的菜场，商品琳琅滿目，卫生条件和提篮小卖不可同曰而语，所以卖吃的商贩也失去了市场，趁早去租个摊位继续谋生，又免去日晒雨淋之苦。吆喝声在社会变革中一天比一天稀少，这是自然的淘汰，与人为的割尾巴有着本质不同。真是无可奈何花落去，怨不得任何人。

    这几年每次回老家新塍，为躲避马路上车辆的扬尘和废气还有噪音，就选择走与马路平行走向的老街。徜 徉在静谧的老街上，空气洁净且异常安静，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若停步伫立，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见。一眼望去鲜见人影，老街上的原住民已不能用稀少来形容，只能说聊胜于无。六十多岁的人算是年轻人了，还有少量的外来租住户在撑个门面。每年我总要十来次行走在家乡的老街上，已有好几年没听到过吆喝声了，吆喝声已渐行渐远，远到几乎听不到了。一天在老街的一位老友家喝茶聊天，坐了一下午也没听到吆喝声传来。正要起身告别之时，远处传来了“硬板子有伐，塑料瓶有伐”  ，听声音底气明显不足，他可能感觉到今天的老街之行又要吃白板了。告别了老友，心中浮现出一个愿想，但愿这吆喝声不要成为千古绝唱，但愿留住老街的点滴乡愁之一！

责任编辑：青峰

音乐总监：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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