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贤论道】宋卫平的足球江湖：相见不如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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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宋跟绿城和足球说再会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一天照样来了。

他的足球生涯共计二十二年。跟他差不多漫长的，正本还有重庆造汽车的尹明善，河南造房子的胡葆森，组成民营企业足球老板三驾马车。是尹明善先撤，胡葆森还在僵持。据说老宋也要撤，同为五零后、同为名牌大学卒业生的老胡，不知道会不会埋怨：说好一路白头，你俩偷偷焗油。

眼下水深火热的申花足球前有名投资人朱骏曾说，他最信服的足球人有两个，一是徐根宝，二是宋卫平。宋卫平跟朱骏不熟，对他的信服很不认为然：我要他信服干嘛？宋卫平跟徐根宝打过一次交道，就对申花队发生了山无棱六合合乃敢与君绝的情绪：绿城打申花不需带动，赢球和平手奖金都翻倍。2001年那次惊天动地的5.19下昼，绿城球迷至今耿耿于怀，何况当时坐在主席台上的宋卫平。

那年迈宋刚四十出头，球迷和足球记者就习惯称呼他老宋。那时的老宋对足球的投入水平宁自信水平，远远跨越现在的许家印。老宋是恢复高考后杭州大学历史系第一批高才生，那时的历史系是最热闹的专业之一，他的同窗里出了好几个地产大佬，还有知名作家，老宋对自己的三样很自信：围棋，技击，文化课。他曾说过，若是只考这三门，他没有对手。

老宋在上个世纪末起头搞足球，先青年队，后来乙级队，碰了几回钉子，从延边拉来一支军队进军职业联赛。起头的几年，老宋行使领队、主锻练本能，赛前带动和战术安置，中场安歇，赛后总结，他事必躬亲。有时候，还代行体能锻练一职。某次球队失利，他感受是拼劲有问题，要抓作风培植，把早操改为练技击。当时俱乐部里有个五十来岁的小个子工作人员，满面红光，太阳穴隆起，一看就是练家子，一问，果真出自技击世家。

至少有十年时间，每隔一周摆布，老宋雷打不动驾临黄龙体育中心主席台正中，眯着眼支着颌，若有所思地谛视着场优势云。形势大好时，他会抽出万宝路，落拓地抽一口。后来，他的桌面上有了眼镜盒，球迷们发现，老宋慢慢老花了。

或许从2011年起头，老宋惠临黄龙的频率慢慢少下去。有很少一段时间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房产界人士后往返忆，那段时间老宋经常在杭通衢的绿城总部熬今夜。那是房地产历史上的一次严重调控，负债率高企的绿城生死攸关，他忙着救亡图存。

绿城足球从来不算朱门，但在队员和锻练圈子里口碑一贯不错。就是在那次调控中，绿城俱乐部也史无前例地展现欠薪，时间不长，数额不大，也没有激起社会反响，但释放的旗子很明确：绿城足球缺钱。

球迷和媒体发现绿城俱乐部缺钱，是因为俱乐部添置的土炮洋枪都对照寒酸，成就也像王小二过年。吴金贵那任在亚冠火了一把后，在中超年年闹保级，颤巍巍撑了几年，照样掉了下来。

在球迷的求全、同业的嘲讽、媒体的不解达到..时，绿城公司一名女员工很委屈：你们知不知道，球员的每一分薪水，是我们物业员工一扫帚一扫帚扫出来的啊？后来楼市反一再复调控，绿城集体经验九龙仓、融创、中交来交游往，绿城足球一贯没有阔过，历任俱乐部老总为筹款使出全身解数，一贯杯水车薪。

老宋搞足球进入缺钱时代，中国足球的大门口来了野生番，中超进入疯狂烧钱不刺目的时代，没有十亿别谈夺冠，没有三亿休想保级，而年投入只有一亿摆布的绿城，想重返中超实际上成了奢望，即使杀回中超，都根本上也是一年后原路返回——家贫万事哀。

比来四五年，老宋很少现身黄龙主席台，也极少惠临绿城中泰演习基地，多少球员都没见过老板的尊容。是年事渐高、对足球的热忱不再，照样球队成就不佳、心灰意冷，外界无从得知。圈内子只知道，他的悉数精神，都投在他的小镇上，那是他一身的情怀，和后半辈子的事业。

绿城房子的品质，让发卖额排名前几位的地产巨头难望项背，但地产不是个讲情怀和文化的行业，资源运营上绿城至今没有入门，当然也或许是老宋没想入门过。杭州四五前年投资了绿城桃李春风小镇的，现在资产或许已翻三、四倍，但老宋除了口碑，并没有收到其他回报。对品质和品味近乎病态的苛求，注定弗成能像那些在三四线城市跑量的房产巨头那样储蓄起天量财富。

老宋没钱，已经不是圈内机要，近几年几乎每个绿城球迷都知道。外界知道的不多的是，绿城俱乐部这几年拮据到“卖儿卖女”为生。比来四、五年卖到中超俱乐部的绿城精英，已经能凑足一个完整出场声威，从国字号守门员到国字号后卫、中场和正印前锋。绿城对中超各队的供献，已经跨越徐很宝的崇明基地，跨越人才辈出的鲁能青训，当然也跨越大斗进、小斗出的恒大系统。

多少人认为绿城卖人赚了大钱，其实他们有魔难言。足球和房产都不是讲情怀的行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高，就是收入的高。身处中甲的绿城，薪资待遇的天花板触手可及，当打之年的球员很难招架朱门的银弹攻势。趁着合同到期前一年放行，俱乐部若干还能赚点转会费，否则合统一到期，队员卷铺盖走人，俱乐部颗粒无收。绿城每一桩球员转会，都是满纸辛酸。

曾经不止一次，老宋说过，哪天不造房子，有两件事会一贯做下去，一是足球，一是教育。他对职业足球意兴衰退之后，对足球少年和足球娃娃情有独钟。浙江的全运会足球队都是绿城筹措，老宋亲自干涉球队的组建，加入球队的出征，观察每场角逐，为每场角逐的胜负悲和喜，而现在，这样的景色将成为以前。

不是他不领略，是这世界改变快。中国足球水平虽然没长进，但和十年、二十年前对比，弄法已经天崩地裂，一切物是人非。职业足球不算成功的绿城，一贯以青训为荣，但青训除了口碑，也不克带来实惠。有几个在中超朱门大杀四方、身价以亿计的当红小生，从绿城出走时还未成年，绿城无法用合同约束，作为补偿的..费，还不足他们在绿城足校或梯队几年里的学杂费。

二十二年时间，足球上的二十多个亿真金白银的投入，没有拿过一次冠军，只有两次降级，与当初老宋自己规划的蓝图对比，相差甚远。除了缺钱，他也累了，该歇歇了，把有限的精神投到更有意义的事情上面。多数年后，老宋回首自己昔时投身足球时的景遇，或许会有我们重读木心的《早年慢》的感想。中国足球早不是昔时小打小闹的作坊式经营，哪个老板怀揣三、五十个亿想玩一把职业足球，跟三、五万资产的散户想到科创版大显身手一样不知天高地厚。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搞青训？黄花菜都凉了。今年进入归化元年，五大洲的绿茵俊杰，在我们这儿待满五年，只要甘心，能力达标，就可以落户口，洋枪就成土炮。新弄高眼前，朱骏昔时最信服的两个人，将成为两尊出土文物。现在玩足球，光有钱已经不足，何况没有钱的。平心而论，每年一个多亿若是投到绿城的教育、绿城的病院，回报必然丰厚得多，僵持二十二年的话，成千上万的寒门后辈有机会走进985、211校门。

老宋跟绿城道其余时候说，搞足球，赢球可以康乐一阵，输球会忧伤好几天。现在终于放下，61岁的人了，进展他此后轻松康乐。黄龙体育中心的主席台上这道二十多年的景色，往后只存在球迷们的传说和回忆里。这个后半生将供献给小镇，要为逃离城市喧嚣者规划品质生活的人，往后就是江渚上谁人惯看秋月春风的白发渔樵，一杯浊酒，足球若干事，都付笑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