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蓝心物语：爷爷不说话，奶奶不说话(2)

生了妹妹以后，爸妈又忙于工作还要忙着照顾妹妹，学前那几年 我基本都是在爷爷奶奶家度过的。照顾我便成了爷爷奶奶的义务，无数个日日夜夜都是爷爷奶奶陪伴我。爷爷是生产队的队长，总是忙呀忙，从日出忙到日落。还记得，爷爷每次从田地里回家，都会不忘给我捉只蝈蝈呀，蚂蚱呀，小鸟啊，给我玩。爷爷手很巧，还会编很精致的蝈蝈笼，小蝈蝈还会吱吱的唱歌呢。傍晚时分，我经常去村口等爷爷回家，爷爷总会牵着那头老黄牛，见到我，爷爷会疼爱的把我抱到牛背上，有时候爷爷还用枝条编个草帽戴在我的头上，我会坐在牛背上高兴地咯咯笑，那种感觉像个战胜的将军。

小时候体质很差，我总会无缘无故的生病，总是打不完的针，吃不完的药。吃药可真苦呀，我总是还没吃药就反胃，开始呕吐，奶奶总是很有耐心的服侍我吃药，每次等我吃完药，奶奶总会用小勺舀一点白糖放在我的嘴里，还一边说着：“先苦后甜，以后我们薰儿就不用再吃药了。”可能是因为经常生病，爷爷也格外的心疼我，对于姑姑们还有点重男轻女的爷爷，对我却格外地疼爱。爷爷对我的爱，有时候是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有时候是一个黄澄澄的鸭梨，有时候是一个红彤彤的柿子，有时候是一本我向往已久的小人书... ...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三言两语怎能说完你们对我的爱！爷爷，我给您倒杯酒，爷爷您请吧，我还记得您一边喝酒，一边给我夹花生豆。我还记得，您一边捻绳子，一边给我讲故事。我还记得，我晚上不肯睡觉，缠着爷爷给我读《西游记》，爷爷还喜欢给我读《三国》，您读的三国（gui）都是半文言文，小小的我竟也听得入了迷。奶奶，我给您斟一杯茶，您老人家该歇歇啦，时光总是短暂的，尽管奶奶您活到94岁，我还是感觉岁月太无情，岁月割舍了奶奶对我的爱，但是岁月却阻止不了我对您的思念！小时候，我吃饭是那么的挑食，奶奶您却对我总是那么有耐心，您总想方设法让我尽量多吃一些，惹的大我十二岁的小姑姑总是说您疼我不疼她。有好吃的东西，奶奶总您是留给我，我很懂事的留给爷爷。爷爷却总闭着眼睛只吃一点点，然后再留给我。虽然我没在爸爸妈妈身边长大，但是爷爷奶奶给我的爱，胜过人间的一切。

奶奶，我还记得您给我做的布娃娃。奶奶手可真巧，用花布、棉花给我做了个布娃娃。黑眼睛，红嘴巴，黑头发，带着个红肚兜，好可爱的布娃娃。我每天抱着她，给她梳头，给她洗脸，给她当妈妈。出生在大院的奶奶，从小做的女红就很出众，上初中的时候奶奶您很想让我学习刺绣，可是拙笨的我，怎么能学得会呢，不是结疙瘩，就是断针了，要不就是扎手了，最后那么有耐心的奶奶只好放弃了，奶奶您是不是现在还在笑您的拙丫头呀。奶奶，姑姑经常跟我说当年您给她梳头的情景，您坐在姑姑后面给姑姑梳头，姑姑坐那抱着我，我们三个坐一行，您总是嘱咐姑姑别把我摔了。奶奶不说话，奶奶躺在冰冷的石碑下，奶奶您说句话吧，哪怕是只说一句：  

  “傻丫头”也行呀！

我上小学了，为了上学方便，要回爸妈的家睡觉生活了，我却夜里醒了总是喊奶奶，“奶奶开灯”“奶奶我喝水呀。”当妈妈笑着为我做这些的时候，我似乎才明白过来，我在爸妈的家呢，这儿没有爷爷也没有奶奶，然后就很失落的睡着了。在我离开爷爷奶奶之后，爷爷第一次去看我的时候，我偷偷地在爷爷的包里放进去一只钢笔，一个新日记本，两支新铅笔，一块新橡皮，一块五角零花钱，还有一本名字叫《婴宁》的小人书。那个时候不知道这些东西对爷爷没用，只知道，我要把我最喜欢的东西送给爷爷。

我没想到，体格健壮的爷爷却被癌症折磨的骨瘦如柴，苦不堪言！假期我去看爷爷，爷爷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医院已经放弃治疗了，疼痛让爷爷彻底放弃了生的念头，爷爷闭着眼睛，拒绝服药。奶奶只好让我给爷爷端去偏方熬制的药液，那是多么苦涩的药汁呀，核桃枝叶熬制的，苦涩难以下咽，我端过去，爷爷看了看我，然后皱着眉头喝了下去，然后剧烈的咳嗽，我端过去的药，爷爷都会喝掉，以后的几天里奶奶都是让我给爷爷端药。看到爷爷那么痛苦，我总是忍不住流眼泪，爷爷虚弱地笑着对我说：“薰儿不哭，爷爷很快就好了。”

那个早晨，下着小雨，天还没亮，爷爷就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看着您的躯体，那么的瘦小！出生在家境殷实的爷爷，最后却什么也吃不下，高高大大的爷爷，最后只有八十多斤！在我们那带的很有威望的爷爷，雷厉风行了一辈子，最后却被病疼折磨的如此凄惨！我悲痛，我难过，我说不出话来，我哭不出来，那一刻薰儿心里在呐喊，老天呀，为什么这么残忍，还我爷爷，还我爷爷！爷爷，我再也见不到您了。

此后的日子里，我经常梦到您，有几次，我都是哭喊着不让您离开，可是您还是在我梦中一下就不见了，我一下哭醒了。很多次，爸爸都会问：“又梦到爷爷了吗，你又喊爷爷了。”也许是我跟爷爷心灵相通，去年我又梦到爷爷，在梦里爷爷您跟我说，您的房屋漏雨了，我打电话给爸爸，爸爸去您墓地看了看，竟然有一个很深的老鼠洞。大家对此事都感觉奇怪，只有薰儿心里最清楚，爷爷您其实没走远，您一直都在的是吗？爷爷我再给你倒一杯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看您，抹一把雨水，抹一把泪水，此时，我希望爷爷奶奶在微笑，在那边过得很幸福，这样我会把我无限的思念化为心安。

得知奶奶脑血栓的时候我扔下孩子，不顾上班，匆匆赶去医院看奶奶，谢天谢地，因为送的及时，奶奶总算逃过了一劫。在最后的五年里奶奶都要躺在床上度过了，一向干净，不爱拖累别人的奶奶，很是不适应，情绪很低落，很是烦闷。为此我们都尽量周末回家去看奶奶，我跟妹妹每次回家都会给奶奶梳梳头，剪剪指甲，洗洗脚，挖挖耳朵，捶捶背。慢慢的奶奶心情变好了，每个周末都盼我们回家，我们一回家，奶奶都会高兴得像个孩子。我们每次给奶奶买零食，奶奶也会很高兴地说好吃，每次我们走的时候，奶奶都会恋恋不舍，要我们下周早点回来。记得最后一次回家看奶奶，我买了奶奶爱吃的肉松面包，奶奶却说不好吃，吃一口就吐出来了，我给倒蜂蜜水，奶奶也说不好喝。我走的时候，跟奶奶道别，奶奶却没回头，朝里睡下了，我喊了几遍：“奶奶我走了，下周再来看您。”奶奶嗯了一声，仍然没回头，我不解，爸爸说奶奶累了，你先回吧，下次早点回来看奶奶。我却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看奶奶！奶奶您知道是吗？您为了让我不难过，没说让我下次早点回来，是不是？

奶奶去世的时候我正在上班，接到电话，我说不出话来，奶奶我的奶奶，世界上最疼我的人走了！我坐在回老家的车上，泪如雨下，我竟然没见到您最后一面。奶奶不说话，我跪在奶奶的灵前，奶奶安详的去了，就像睡着了似的。我痴痴地想：假如奶奶您能说话，您会说什么呢？您一定会说：“我的薰儿回家看奶奶了。”我跪在灵前泣不成声，谁拉我也不起来，我就想跟您说说话，我就想把奶奶喊起来，奶奶您别睡啦！爸爸被我哭的老泪纵横，我不是不心疼爸爸，可是我真的忍不住呀！当火化回来的时候，我看见我的奶奶，被红布包裹着，骨头一根根的，据说在我们家乡那是规格最高级别的火化。长长的腿骨、头骨、手臂，一块一块的，四爷爷再重新摆好，我亲爱的奶奶，怎么就变成了一块块黑黑的骨头了！我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醒来如万箭穿心！奶奶，我的奶奶就这样子永远离开我了。事后爸爸妹妹不放心我，打电话让老公好好劝我吃饭，可是，奶奶的离开，让我食不知味，如同嚼蜡。以后每次回家，看着奶奶的照片我都会流泪不止，为此爸爸把奶奶的照片收了起来。可是奶奶您却一直活在我的心里，直到如今，我仍然想念您，尤其是过年过节，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您。

小雨且下且停，淅淅沥沥的。爷爷不说话，奶奶不说话，他们躺在冰冷的石碑下。我勤劳善良的爷爷奶奶，你们长眠这个风景秀丽的山坡下，从此我们却永隔天涯。薰儿告别爷爷奶奶的时候，却忍不住又回头了，爷爷奶奶请回吧，十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深深的眷恋着你们！愿爷爷奶奶在天国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