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一个不怕死的人(5)

那两只崭新的长凳，是用来给黄恩雨做丧事的。 [原文来自：www.11jj.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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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黄家拍摄了最后一张完整的全家福。回看后来的照片，我不太喜欢他们一起看镜头的微笑瞬间。谁都知道，这微笑有多假，但谁也无从怪罪。

2018年8月5日，福建福清，微笑的一家人，幸福的全家福。请善待你身边每一个满面笑容的人，你可能完全不明白，他/她正承受怎样非人的痛苦。

所有相，都是虚妄的假相。强颜欢笑是人类必备的生活技能，即使面临很快降临的死亡与离别。

在我最喜欢的那个合影瞬间里，黄恩雨的爸爸和弟弟妹妹都已站定位置，肢体语言已略显僵硬，微笑尚未浮现。只有母女二人完全不顾镜头的直视，15年母女一场，最后一吻。

拍全家福时，黄恩雨坐在椅子上。拍完后，她很快又回床上躺着。在最后的十多天里，在床上维持坐姿，已成为黄恩雨难以承受的重负。

黄母说，活一天就赚一天，活半天就赚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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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恩雨的懂事与无畏，最终远超我的想象。

第三次去福清，她精神状态突然很不错，我曾与她聊天。她说起父母时忍不住落泪，希望父母在她死后能不要太多争吵，“他们平时说话，就习惯于互相怼嘛”。她也舍不得弟弟和妹妹，总觉得弟弟以后打手机游戏，会被人欺负。

她也曾多次对妈妈说，希望她死后，家人不要太伤心。黄恩雨所不知道的是，从她过世至今，妈妈每每想起她的这句话，都会泪落如雨。

对了，黄恩雨还是一个骗子。直到咽气前五个小时，浑身颤抖的她还想欺骗父母：“爸爸我没事！妈妈别担心！”

8月17日早晨五点多，黄恩雨的妈妈发来消息，“恩雨快不行了”。九点多，她很快就走了，没有痛苦。她的妈妈说，“像睡着了一样。” 

她无惧死亡，但始终舍不得家人和亲情。8月17日下午，黄恩雨被送去殡仪馆火化，家人怕她的妈妈情绪失控，没有让妈妈前去送别。后来，黄恩雨的妈妈在家里翻看着家人带回来的女儿的火化单据，忍不住说了一句：“恩雨，你走了，你是妈妈心里永远的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