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数天才”付云皓坠落？对不起，我觉得他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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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篇文章特别火：《人物》杂志的特稿《奥数天才坠落之后》。

洋洋洒洒数千字，讲述了两届国际奥数竞赛满分金牌得主（在中国国家队参赛史上，取得这一成绩的选手只有3位）、曾经的“中国数学界标志性的人物”付云皓，如何从万人羡慕的北大保送生，沦为一名广州某二本师范院校的数学老师。

文章以极大的篇幅，说起付云皓进入北大后的堕落生活——沉迷游戏，多次挂科，没法毕业，甚至由于有门课重修之后依然未过而没能拿到北大毕业证。

虽然是纪实性质的专访报道，但通篇都在传递一种情绪：一位“奥数天才”落得这种处境，应该被定义为坠落。

在《人物》记者笔下，挺着大肚腩的付云皓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loser。全文充满了伤仲永式的悲叹惋惜，连配图都耐人寻味地调成了黑白色。

付云皓，图片来源：《人物》杂志

《奥数天才坠落之后》在网上刷了屏，处于漩涡中心的主人公付云皓却是一脸懵圈——文章发出来前，根本没给他看。

这让他不得不写了篇《奥数天才坠落之后——在脚踏实地处 付云皓自白书》澄清自己。

通过付云皓的回应，人们发现这个故事还有另外一个版本。

付云皓并不讳言年轻时经历的挫折，但现在作为一名普通师范院校的教师，他并不觉得自己坠落了，而是“正稳稳当当地一步一个脚印踩在基础教育的道路上”。

曾经“好运气”让我漂在空中，后来的“坏运气”也让我飞流直下，然而现在的我就是稳稳地在平地耕耘的我。没有所谓的自甘堕落，没有所谓的“伤仲永”，关心我的人，请不要担心，我在以自己的步调努力和这个时代一起前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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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数天才坠落之后》一文的作者吴呈杰，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想了一会儿，才记起他是2014年江苏高考理科状元，当年上了北大。

高考状元，在一向重视教育、高考难度为“地狱级”的我的老家江苏，是个绝对重量级的概念。吴呈杰的名字，够全省家长在孩子耳朵边念叨好几年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吴呈杰本人也称得上是个天才。

除了高考状元，他还是Epoch非虚构故事大赛冠军，光华管理学院没毕业，就成了《人物》杂志年薪40万的记者。

吴呈杰从小喜爱阅读和写作，获得过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填报高考志愿时，他一度想进北大新闻系。后来却被纷至沓来的记者“劝退”，最后报考了光华管理学院。

这件事当时上了微博热搜，《人民日报》还发文评论“别干一行恨一行”，所以我对这个小老乡印象格外深刻。

看完这对北大师兄弟的“打擂文”，和大多数人观点一致，我觉得学数学的付云皓的逻辑明显胜过吴记者一筹。

从文笔上来看，一个中年人字里行间的淡定，也远非一个急于证明自己业务能力的22岁大学生可比。

说到底，这场争论的焦点最终还是一个我们老生常谈的问题：人生赢家的概念是什么？成功的标准是什么？

在吴呈杰看来，付云皓作为拥有“奥数天才”光环的北大学子，应该一路升职加薪，拥有同龄人艳羡的生活。换句话说，付云皓应该活得符合世俗对于成功标准的定义。

这种简单粗暴的成功学价值观，对每一个人来说都不陌生。我们每天都能从各种渠道感知着社会对于“成功”二字的僵化标准。

说个身边事。上周末，我去超市采购，发现买瓶饮料都要贩卖一下恐慌，提醒你同龄人正在抛弃你。

这个社会有很多预设的逻辑。对于名校毕业生，预设是“不能变差”，一旦偏离大众期待的轨道，没有走“高大上”之路，马上就会被戴上“仲永”帽子。

比如，去自媒体当编辑，就被叫“公号民工”；去..机构当老师，周围人说你就是个补课班老师；自己开家淘宝店，人家喊你“淘宝小妹”；只要没去大公司当程序猿，那你就是个拿生命..的猴。

哪怕你为了写出优质内容每天加班熬夜，为上百万人带来知识和欢乐；哪怕你悉心教导，帮很多孩子提高了学习成绩，收入也颇丰；哪怕你起早贪黑，把网店做到了“五金冠”，还解决了多个就业岗位；哪怕你做的产品没有几十万用户，但也方便了那么几百几千个。

一旦用社会地位或物质标准来衡量人生成败，“平凡的努力”就和“失败”画上了等号。

回头看付云皓的故事，他为自己年少时的轻浮付出了肄业的代价，从高峰跌落低谷，又凭借自己努力从低谷慢慢爬出来，在平凡的生活与工作中发现美好，找到生命的意义。这是多么励志的故事！结果活生生被写歪了。

而把他写歪的吴呈杰呢？尽管出身全国最好的商学院，也曾被记者劝说不要填报新闻专业，却仍然遵从内心理想，进入了新闻行业。这本身和付云皓投身基础教育一样，都是值得尊重的选择。

但，做新闻和做教育一样，都绝对不能被功利主义价值观俘获。

吴呈杰不能理解，他眼中的“坠落者”付云皓，现在所从事的工作有多伟大，他本人又有多厉害。

付云皓在《自白书》中写道：

13级的春燕同学曾经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工作，我的回答之一是，让广东省多几个靠谱的中小学老师。

嗯，就是很简单的想法，没有什么星辰大海，没有太多高远的学术理想的宣扬，我只想尽自己的力量，让初等教育越来越专业化越来越有水平，提高师范生的教学能力让尽量多的孩子受到正确的引导。

我的学生们，老师很抱歉让你们跟着老师一起被小小黑了一下。在这里老师想对你们说一声不好意思。

吴同学文章的开头提到“以培养小学老师为目标的二本师范学校，正在讲授的初中数学内容对学生来说似乎有点太难了，而这些是付云皓在小学就轻松掌握的知识。”

那么你们其中有谁搞不懂初中问题的，请大胆来问我，开小灶都没问题，一定要搞懂，毕竟你们出去后都是战斗在基础教育的第一线。

我从付云皓回应中读出他的豁达以及他对学生的爱，这让人感动。能够达到这种状态，他一定是克服了很多东西。

更何况，按能力来看，付云皓如果想..，随便去一个辅导机构，一年几百万轻松松到手。IMO双料满分金牌的招牌挂出去，一个小时一两千都是最低的。

同为大学教师，我打心底钦佩他此时的脚踏实地和奉献精神。

更何况，去二本院校当老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依然是所在行业的佼佼者，哪怕从世俗意义上看，付云皓也谈不上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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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成功的天才”推崇敬仰，对那些“坠落的天才”则围观嘲讽，只能说明过于功利性地看待教育的成果。

让我很欣慰的是，这些天刷微博发现，对付云皓的经历表示同情，并对他的选择表示理解和支持的人越来越多。

尽管，这种“新趋势”可能还非常薄弱。

我决定把付云皓的故事讲给小川。快6岁的他，已经从故事机中听过很多遍“伤仲永”的故事了。

我想告诉他，不是每一个仲永都能被伤一伤。很多有天赋的人，无所谓坠落一说，不过是换了一种活法罢了。

只要他具备职业操守，以平凡的努力脚踏实地，他的职业和他的抉择自由，就应该被尊重。

人生不应被如此自我框限，没有谁能够规定你是什么样的人。即使是妈妈，对孩子的期望，也只能是期望。

自己的路终究是自己走的，走到哪一步，有时靠运气，更多的时候靠努力和自律。

川妈说说

五四青年节，我们学校组织教师学习马克思著作（今年是马克思诞辰200周年）。

我发现，马克思在他17岁时的著作《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中，对“什么是成功的人生，什么是人生的意义”这些问题，已经给出了相当完美的答案：

“我们应当认真考虑：所选择的职业是不是真正使我们受到鼓舞？我们的内心是不是同意？我们受到的鼓舞是不是一种迷误？……

我们的使命绝不是求得一个最足以炫耀的职业，因为它不是那种使我们长期从事而始终不会感到厌倦、始终不会松动、始终不会情绪低落的职业，相反，我们很快就会觉得，我们的愿望没有得到满足，我们理想没有实现，我们就将怨天尤人。”

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