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年前的那次迁都，北京对南京做了一次“复制粘贴”

2020-05-26 06:4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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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0：从南京到北京

2020年1月17日-2020年6月28日

首都博物馆一层B展厅

展厅摄影/张京虎

细观中国古代的朝代更迭，很随意发现一个现象：王朝统一的完成，早年往往由西向东，后来经常由北向南，鲜少例外。这或许与中国西北高东南低的整体地势有关——事实在冷火器时代，地利的首要性更高。而这一现象，正构成了朱元璋令人折服的部门背景。

在历代大一统王朝的开国君主中，朱元璋不单出身最为卑微，而且是由南向北挞伐完成了统一。在彼时的事势下，定都南京，应是朱元璋的不贰之选。只是朱元璋切切没有料到的是，帝国创立环球无双的轨迹，究竟为自己钟爱的儿子所“逆反”，由靖难之役终又加上一笔由北而南的曲线。

以父之名，却与父不合。1420，朱棣最终一路向北。在首都博物馆，“从南京到北京”，六百年前的滚滚车轮中，重现南北相对的重影与镜像。

朱元璋的南京

在元末南方起义师的檄文中有“贫及江南，富夸塞北”之语，道出了元末大起义爆发于南方的部门原因。安史之乱之后，中国经济重心南移，至宋元之际，江南早已成富庶之地。可是在蒙元政府的大力搜刮之下，江南却成为社会矛盾最为尖利之处，一时间俊杰蜂起反元。1355年，起于濠州的义师将领郭子兴病亡，原属其麾下的朱元璋掌控军中大权，时年27岁。在群雄之中，这位青年将领虽势力并不凸起，但却颇具目光。他意识到，自己所驻扎的滁州，并不是展开斗争的最佳基地，是以很快把目光瞄向了集庆（元代南京之称）。

朱元璋曾与谋士陶安有问答：“吾欲取金陵，足下认为若何？”“金陵古帝王之都，龙蟠虎踞，限以长江之险，若取而有之，据其形胜出兵，以临四方，则何向而不克？”这大体道出了朱元璋谋取南京的情由。1356年，朱元璋便并吞集庆，改其名为应天府。“应天”有顺应定命之意，这正暗示了朱元璋此次胜利的欣喜和对南京重大计策浸染的期许。

日晷南京明故宫遗址工地出土摄影/丁雨

正因如斯，朱元璋占领南京之后，立时着手向周边拓展，以确保其安然，巩固其地位，并凭证当时的事势，起头了对南京的培植，其重点在于军事防御工事。此后十年间，朱元璋东征西讨，先后攻灭陈友谅，击败张士诚，江南统一期近之际，其于1366年起头兴建吴王新宫并扩建南京。此时，朱元璋已有意将南京营造为首都级其余城市，是以工程内容包含了太庙、社稷坛等国度礼制性建筑。

佛字金簪明初功臣沐英之子沐昇墓出土摄影/丁雨

然则，明代开国前后，世界一统在望，形势已然不合。若真以南京为首都，不免要面临经略北方的难题。洪武元年（1368年）明初并吞开封，朱元璋便曾动念迁都，亲自北上考查，终因开封无险可守而作罢，不过他并未抛却北上另寻首都之念，暂以开封为北京，应天为南京。洪武二年（1369年），北方尽属明域，朱元璋召集群臣讨论首都事宜，备选对象包括了长安、洛阳、开封、北京、南京等地，而最终朱元璋却意属故里凤阳。由此，太祖下诏倾力打造明中都，而南京的培植则陷于停留。洪武八年（1375年），因中都地形与内外事势，朱元璋决意抛却中都，由此起头，首都营建的重点便转向南京。洪武十一年（1378年），综合地形、经济、君臣上下的南方背景等成分，朱元璋最终决意以南京为京师，并罢北京为开封府。自1375年直至明太祖作古，南京的首都培植工程持续络续。

明南都城复原图引自潘谷西主编《中国古代建筑史·第四卷》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明代南都城平面图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分歧凡响。与宋东京、金中都、元多半的梗直城圈对比，南都城圈因地形而设，颇不规定。但若细观明南都城的分区，又可在宫城部门视察到其与前代首都的关系。实际上，朱元璋兴修南京之时，也面临着历代首都旧城行使的老问题。旧城刷新，拆迁工程量颇大，且以往以南京为都的历朝国祚不永，亦为游移满志的一代雄杰所忌讳，是以朱元璋不惜填掉半个燕雀湖，向东另辟新地，兴建皇城。皇城中轴对称，文武官署及敬拜坛庙依轴线排布，形成传统礼制下标准的皇城式子。礼制施展的是幻想城市和政权的正统性，军事区的设立则反映着君王的务实。南京军事区设立于城市西北部，将皇城和易受冲击的西北沿江地带远远隔开，以确保政权中心的安然。

有幸的是，明初所建的城墙，在如今的南京市内仍留存有21.63公里。关于南都城的修建，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沈万三与明太祖对半筑城，并把聚宝盆埋在聚宝门下的传说。沈万三筑城之说并非史实，明城墙上亿块带铭文的城砖却能为自己的历史“代言”。墙砖铭文充实揭示了了它们的产地、建造者甚至背后的基层社会组织，成为南都城恢宏历史之中点滴细节的注脚。

宁靖府当涂县模印铭文砖南京明城墙遗址采集摄影/丁雨

留在南京，对朱元璋来说，事实是艰难的决意，直至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仍有令太子对照长安与南京之举。对于朱元璋来说，如始终以南京为都，虎视眈眈的蒙古铁骑，终归是边境大患。朱元璋应对这一难题的策略，是于边境设立军事藩镇，以皇子为塞王，屏藩皇室。这是为前代君主所忌的分封轨制的新生。

朱元璋在世之时，自可稳住阵脚，却不曾虑及自己的孙子朱允炆若何镇服兵强马壮身经百战的叔叔们。建文帝朱允炆并非庸主，即位之后便着意削藩，且颇有成就，只可惜明太祖诛戮功臣，朱允炆无将可用，南北僵持，又地利之便，最终前功尽弃。1402年，朱棣入主南京，是为明成祖永乐帝。

嵌宝石火焰纹金挑心明初功臣沐英之孙沐斌夫人梅氏墓出土摄影/丁雨

当朱棣登上皇位，则他在南京所面临的困境便与其侄沟通。北有强敌，内有强藩，削藩御敌，均刻不容缓。但对于朱棣来说，解决之道却不像乃父那般犯难。事实，他的龙兴之地在北而不在南。更首要的是，三十年前，父皇的功臣家底皆在长江鄙俗，此刻，南京旧臣却成了否决自己的潜流中坚。既然如斯，何不迁都北上？正因如斯，朱棣即位的第二年（1403年），北平便升格为北京，一时两京并行。然而真正的离开，却还要延宕至十八年后。

朱棣的两京

两京并行之时，便可对照南北二都之着重。于明代皇帝而言，北京临近边塞，建都于此，有利于集聚戎行，维护边境静谧，同时，永乐一脉的政治势力扎根于此，皇位不乱，自是重中之重。而南京的优势则在于经济与交通。相较之下，北京生死相系，而南京温饱与共，显然前者更为紧要。当然，北京的缺陷，亦当有所填补。正因如斯，沟通南北大运河的修浚便提上日程，同时，北京旧日宫殿亦需整饬。迁都一念，此后近二十年的起劲便围绕这两大工程展开。

明北都城三阶段图引自潘谷西主编《中国古代建筑史·第四卷》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明代北京的培植底细，是平地起建的元多半。徐达攻下多半之后，为防止蒙古反击，多半北界向南收缩。元多半北墙原在今健德门-安贞门一线，明北京则缩至今德胜门-安谧门一线。永乐年间，又将北京南界由今长安街一线拓展至宣武门-崇文门一线。由此大体圈定了明初北京的局限。

后来，蒙古屡犯界线，又经土木之变，仿南都城增筑外郭的呼声日益高涨，但直至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才真正动工，嘉靖帝又嫌弃完整地修一圈城墙实在太贵，于是只在南面外郭。至此，凸字形的明清北都城周全形成。今天那“凸字形”仍在北京人民的生活中占有着显要的位置，因为城墙推倒后，便成了永远“红得发紫”的二环路。

在规划明北京的内部式子时，北京周全模拟南京。这“周全模拟”或透露着篡位者的心虚——要借此发布自己持续乃父之位的合法性。于是，左祖右社、五府六部，甚至风水形制，无不与南京皇城趋同。对整个帝国来说，帝都之变不啻地缘巨变；而对深居大内的皇帝来说，平时生活所见或并无不合——南与北，不过互相映射的镜像罢了。

大报恩寺塔琉璃拱门模型摄影/张京虎

朱棣在位二十二年，虽早已下定决心一路向北，但修城岂是易事？倒有十八年仍是在先帝之都南京进行统治。时间与传统的印记，经由朱棣传递到北京。而朱棣自己却也给南京留下了奇异的印迹。在展览由南京至北京的转换环节之处，复制有名的大报恩寺塔琉璃拱门，那就是朱棣留给南京最稀奇的礼品。大报恩寺塔顾名思义，为朱棣纪念父母所建，除了皇室子孙绕不过的先皇太后，更有纪念自己生母的一番心思，于理于情，朱棣自然皆竭尽全力。此塔建造耗时十六年，高约百米，曾是中国最高的建筑，其外表镶贴黄、绿、红、白、黑五色琉璃面砖与构件，造型艳丽，异彩纷呈，享誉国外，甚至有中世纪“世界七大奇观”之称，可惜毁于清末宁靖天堂起义。如今，仅能从出土的琉璃拱门中，想象报恩寺塔的绚烂壮美。

南京龙江宝船厂遗址出土遗物摄影/丁雨

朱棣留给南都城的另一处稀奇遗产，则是龙江宝船厂。郑和航海或许是永乐年间甚至中国古代史中最首要的国际事件之一。如今人们为十五世纪一头一尾郑和与达·伽马的航海豪举争讼不休，讨论为什么不是东方人带来器材交流甚至全球化的浪潮。而郑和航海活动的基点和原点，总要追溯到这南都城边的宝船厂。展柜中遗物斑驳细碎，透露出时光地道里罅隙般的光芒，更让联想中六百年前的南京旧都与面庞恍惚的帝王，多出些微妙而异样的光彩。

是与父亲的暗影挥手道别，也是在另一个处所重现父亲的伟业；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逃离，也是克意变革的提高；是回来曾经独自开创的六合，也是提防另一个自己。于是，1420，克日启程，一路向北。

文|丁雨

编纂|史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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