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特献｜与哲学家郭广昌激情对话： 天赋、偶然、发财梦、理想、韦尔奇(2)

郭广昌： 任何人成功都有机会的成分。我并不主张所有人都去创业，复星的成功有些必然的因素，比如说我讲的这个团队，我讲的非常注重学习力，但你所有的东西做得跟我们一样，并不意味着你也一定会成功。这还有个概率在里面就是说市场机制的公平不是结果的公平，而是机会的公平。大家都有这么多机会，但大家并不是去分享同样的结果，你做了同样的努力就一定是什么样的收获。市场只是机会的平等，但机会在表现的过程中是有偶然性的。如果你要去创业的话，你必须去接受这种偶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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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副手梁信军说你情商很高，很好地整合了团队。你怎么看待IQ和EQ对你成长的贡献？

郭广昌： 我想这不是对我，对所有人都一样。能上大学的，我看智商都不低了，所谓情商我觉得不是你会唱歌、跳舞，会请人家吃饭、喝酒，不是那么一回事。情商更重要的是我前面讲的平常心，怎么控制你自己，控制你的欲望、你的心态，懂得去尊重别人。很多人理解的情商就是整天去请人家喝酒，做很漂亮的演说就可以了。我觉得还是真实的用心去感动人家。人家也是聪明人，你所做的一切首先不要把别人当笨蛋。你要驾御人家的情感是做不到的，你只能用平常心去跟人家沟通，达到共同的理解。

你反复提到平常心，你怎么保持你的平常心？

郭广昌： 我觉得这方面就是说要带着一种感恩的心态，要感激你的父母给你生命，感激你的同事多年来一直支持你，感谢社会给你这么多机会，很多东西不要总从自我出发，要多想想社会所给予你的。然后碰到一个事情的时候，不要急于表态、急于冲动，要多为别人想一下。你不要按第一反应去做事情，要按第二反应去做，第二反应的时候你会考虑对方是怎么想的，如果你是对方你会怎么考虑这个问题。甚至用第三反应来考虑问题、处理事情，你可能就会变得更理性一点，更平淡一点。很多事情就是要多为别人着想。

这些年做企业有什么遗憾吗？

郭广昌： 还好吧，我觉得做企业要按照市场价值取向来做，它的规则并不是说你努力了就一定会成功。很多事情我尽了最大的努力，我对我所有的收获都表示感激。

如果这样的话，你就会觉得很满足。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商业有比较强烈的兴趣？

郭广昌： 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包括上大学时念哲学，是我的第一志愿。

选这个专业有没有什么障碍？周围的人都支持吗？

郭广昌： 我家在农村嘛，周围也没有人对我进行什么指导。高中的时候就觉得学哲学蛮好的，那是1985年、1986年，是哲学最活跃的时候，中国的改革那时也到了一个瓶颈口，我读中学时有一个幼稚的想法，就是以哲学为突破口来改变现状。但是后来越读书，越深入社会，越发觉一个社会循序渐进的改变才是最深刻的，而轰轰烈烈的改变往往是不深刻的，可能是不成功的。

其实你想用一种快速的手法去推动社会变革，最后更多的是一种倒退。理想主义必须跟现实主义相结合，如果怀着理想而超越现实去做，我想这给社会带来的并不是福音，而可能是灾难。这就是我得出的结论。

你说你是理想主义者，那么你的理想是什么？

郭广昌： 当然是让社会变得更好，让中国变得更好。我们公司有一个特点，就是非常强调爱国主义，不是把它当成口号，很多企业可能不是这样的。但是我们会要求员工爱国家、爱家庭，而且要切实地去行动，而不是喊喊口号，也不是说哪天突然做了一件事这个世界就改变了，因为这个世界面临的基本的东西并没有改变，只有一样东西是确确实实地在变化，并且影响很深刻，那就是经济。比如市场经济20多年，带来的社会结构、意识形态、公众意识的变化，比中国2000年以来历朝历代的变化更为深刻，带来的进步是以往无法比拟的。

你前面谈到感恩，你对哲学有没有一个感恩的态度，哲学给你的事业带来怎样的影响？

郭广昌： 简单地讲，哲学给我很深的一个影响是不要轻易去相信一些事情，而要用自己的眼光和头脑去观察和分析。怀疑不是简单地认为别人是错的，或者什么都不相信，这不是怀疑的真实内涵，怀疑其实是对所有的东西都抱有很善良的理解，很乐意去接受，而不是拒绝接受，但是最后采取行动的时候一定要自己独立地判断。我相信别人讲的只是站在他们的角度和背景上，我不认为他们是错的，而是可以理解的，你要怀疑的应该是他们的背景和原因，这是和你不一样的，理解到这些以后再根据你自己的背景和原因，考虑你应该做什么。

从你的商业经验获得的途径看，哪些书籍或人物给你有比较大的影响？

郭广昌： 我看书有点不求甚解，看得很杂很乱，最多的时间是在飞机上，上机前会买一些管理、经济学类的书籍，有时名字都没搞清楚，把里面内容翻一翻，带着问题去看。

有3个人我特别敬重，第一个是GE的韦尔奇，对他的一些做法我很关心，这么大一个企业，要把它变得很小很有灵活性很不容易，他带给GE的不是细节，而是一种活力，他反对官僚主义，反对开会的时候死气沉沉。因为这种企业缺的不是钱不是人，多的是贵族味，少的是一种带点挑战性、野蛮、侵略性的精神。

第二个就是李嘉诚，他也很不简单，他没有很高的学历，从一个小商贩起步到现在全世界的商业领袖，完全是带有中国人的商业天赋在运作他的企业，同时不断国际化，不断提高，他有很高的商业天赋、极其勤奋、极其善于学习，这三样东西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并且还具有平常心，知道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进，这对我们的借鉴意义更大。第三个是巴菲特，他只做投资，不参与企业管理，他是最好的价值发现者。

你自己的商业天赋怎样？

郭广昌： 我觉得自己的商业感觉还可以，但一定要和勤奋和平常心结合在一起，有时人都会有很好的感觉，什么时候呢，就是不贪婪的时候。人都可以很有理性地作很好的判断，什么时候呢，看别人的时候，一旦自己去做，你就会被贪婪所左右，被恐惧所左右，自己一进去，什么问题都来了，因为此时你已经不能用平常心来看自己了。

韦尔奇、李嘉诚、巴菲特，你想融三者于一身？

郭广昌： 没有，我能学到他们的皮毛已经不错了。

你提到自己是一个强烈的爱国主义者，想更多地参与并推动社会和经济的发展，大家会问复星的发展速度这么快，你脑子里勾画的蓝图是怎样的？

郭广昌： 我觉得一个长远的蓝图是很难去规划的，企业最重要的是看好最近的3年，我反对把10年该怎样做都设定好，这是很难的也是不科学的。科学的做法是你对近3年该怎么做应该看得很清楚，并且每年要做一个修订。我们要求复星做一个3到5年的规划，每年根据一年做下来的结果去进行修正，从整个集团来看，具体部门再在这个基础上进行规划。在远景上没有这方面的口号，只是心里有一个理想，要把复星变成一个国际化的企业，一个非常有实力的企业，重要的是把今年的工作做好，然后每年这样滚动起来就会做得好。

你不觉得口号式的目标更能激励组织的士气？

郭广昌： 如果一定要一个远景目标的话，我们有一个：修身、齐家、立业、助天下。就是尽你的努力不断地提升自己，然后靠团队力量立业，不断对社会有所贡献。助天下可大可小，，不是说每个企业都要做到世界500强，不是说我的存在对复星有多大贡献，每个员工以及方方面面都在作努力。

前段时间我们在电视上看到你和韦尔奇的对话，苛刻一点地问，有什么实质
性的收获？

郭广昌： 其实你去和别人对话或者去咨询机构，所有这些事情，都有一个作用，就是和他的观点进行交流，思考用他的观点会如何看待你的这些问题。他不可能告诉你该怎么做，你应该去理解在他那个层次，怎样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会这样思考，这对我们考虑问题有很多的启发意义。

比如当时有一个争论，他认为人是最重要的，我认为资源的平衡和系统最重要，但是我后来对他很理解，因为对他来说技术、资本、环境都不成问题，所以他只要找最好的人去做就可以了，而对我们来说面临的问题就不一样。每个人思考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包括兼并企业，他们的思路是培养一所学校（GE大学），然后去兼并，可以和企业上一代的人沟通，不怕企业的任何人走掉，因为他们有足够的人才储备，但对我们来说是不可能的。还有一点，我问他安然倒下以后，对GE也会有怀疑吗？他说这是一个很平常的事，一个记者看到一个大家伙倒下了，他肯定想知道下一个倒下的是谁，安然够大，GE也够大，人家肯定要说GE，平常人都会这么想，你只要把报表给人家看，更透明更规范一些就行了。这个对我启发也很大，这次宏观调控，我们的选择就是更透明、更规范一些，人们看得更清楚，就会有信任。所以关键问题不是他告诉你该怎么做，而在于你自己去学习、沟通、对话，给你很多启发。

一个大家伙倒下了，还要怀疑另一个大家伙，你怎么看德隆事件？

郭广昌： 我们对德隆不了解，而且也不想去评论它，一个企业关键是要对自己有一个深刻的理解，你要做什么，该怎么做，快一点还是慢一点，把自己的事把握好就可以了，没有两个企业是完全一样的，当然也没有两个企业是完全不一样的，谈更多的案例，和更多人对话，回来都应该要思考你自己。

今年黄帝陵的祭祖活动，你个人精神上有怎样的收获？

郭广昌： 我没想到新闻会炒得这么厉害，对我来说是很平常的事，一个民营企业家，到我们的始祖黄帝陵前去祭拜一下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每一个炎黄子孙都可以去祭拜。我自认为是一个有强烈爱国心的人，黄帝是人文始祖，是很值得尊敬的人物，中华民族在历史上曾经非常强大，曾经处于世界文明的前列。对此我认为一方面要承认落后，我们有很多地方不如人家，做了很多错事，耽误了发展，但另一方面也不要忘了整个近代史只是世界历史的一段而已，我们的祖先曾经辉煌过，不该一并抹杀了，这两者要同时考虑。只有正视这些才能更好地发展。

医药产业在整个复星集团里具有怎样的战略地位？

郭广昌： 复星医药是我们的第一家上市公司，我们全力以赴支持它的发展。它对我们来说是最重要的，是我们的旗帜。而医药行业不是说今天我们增加了投资，明天就会突飞猛进，而是需要一个稳健的心态，不断地介入。几年以来，复星医药不论是产业规模、经验积累、人才培养、产品积累，都渐入佳境。最近又有20多个产品新进入公费医疗医保目录，每年的在研项目有100多个，所以我相信，未来几年它将会发展得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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