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 | 白瑞雪：人生若无悔，那该多无趣

知食分子输入文字致我们终将增长的体重（foodzhishifenzi）

文：白瑞雪

尽管哲学家早已断言“人类从历史中汲取的最大教训就是人类从来不会从历史中汲取教训”，跨过新旧交替的分界洲，还是忍不住要对过去一年进行抽象化的总结。思考一抽象吧你就会发现，闪亮的丰沛的热泪盈眶的种种转瞬即逝，所余多为遗憾。那些错误的坚持与轻易的放弃，莽撞的心念与愚钝的回响，不合时宜的相逢与潦草的离别，孤注一掷的挥霍与隔江隔海的犹疑，都是无以弥补的遗憾。

 我们常说人生无悔，不过是人性里冷暖自知而不愿面对的咬牙切齿，自个儿对自个儿的宏大叙事，自个儿对自个儿的温柔以待。谁规定遗憾都是尖锐而凛冽的呢？王家卫在《一代宗师》里说了：“人生倘若真无悔，那该多无趣啊。”悔与不悔并不分属敌我阵营，而是随机分布于细水长流的生活，时而郑重，时而平淡。

这就是地球人毫不意外的生存模式啊。逝去的亲人没能多看一眼，哪怕是他的蹒跚背影；分开的爱人没能多同行一段，哪怕只是几个平常黎明初倦夜晚；踌躇满志的钥匙错过了一扇门，或许只是因为迟了那么一点点。朋友们聊天落泪，多为此间困阻。可是又如何，多看一眼、多走一段、早行一些，就不会留下遗憾？时空的延展丝毫无助于疼痛修复，因为对遗憾的体验能力是我们的天赋，，是不与数量成正比的质量抵达。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童话的大厦上砌着狰狞的砖瓦，但它作为一个整体无比坚固。

 接受了人生有悔的常态，世界就恢复了原本丰富的地质形态。你不必每一个字都带着昂扬，不必每一天都过得生机勃勃。沮丧、焦虑、矫情与伟岸、壮阔一样平等，可以任其生灭，也可以对应多种解决方案，比如朋友，比如火锅。这是我们从复杂人性中寻得的最大公约数，这是我们与自己达成的和解。

长久的集体记忆从来不是从胜利到胜利，铭心的个人印记大多也来自苦难。遗憾即一种美丽的苦难。行走在暴力美学边缘，它质地铿锵地让我们的每一次醒来不会沦为轻浮复制的前一天。都说人间风月终成虚妄，但如果失去痛彻心扉的悔恨，在138亿年宇宙里渺若尘埃的我们，还有什么能证明自己活过呢？于是每个新的一天，我们在缺憾中追逐、在失意中强大、在破碎中重整河山，并且相信遗憾也许是一场孤独的潜伏，它终将在最好的时间破茧成蝶、一跃而起。

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旧热爱生活，这样的英雄主义，其实是人类的自我救赎。我们是多么勇敢啊，不等不靠不依赖上帝，尽了平生最大力气却不奢求圆满。我建议，在这个白雪皑皑的节日里斟酒一杯，敬自己的勇敢，并语重心长地鼓励彼此继续以勇敢共克时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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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4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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